韦松默默点头,暗自警惕道:“韦松啊韦松,你是堂堂大丈夫,既存一死之心,还想那许多无谓的事则甚,治好她的毒伤,你就安心去死了,世上一切俗念,何必再放在心上。”
这样一想,果然心境慢慢平静下来。
功行一周天,韦松显然张目站起身来,徐文兰已经一切准备舒齐,东方莺儿下裳尽褪,直到胯间,头上盖着一条白布,像一具冰冷的尸体,仰面躺在木榻上。
韦松此时万念俱寂,心如止水,目睹那呈现在眼前白玉般的晶莹玉体,脑中毫无一线淫邪荡漾之感。
他缓缓从“返魂香”上摘下三片叶子,合以少许泥土,谨慎的揉烂,从东方莺儿“横骨”穴开始,将一点点叶泥,按放在她小腹以下十七处穴道上。
放妥叶泥,徐文兰递过来一支艾绳装的火头,韦松右手按火,左手轻扬,已点闭东方莺儿睡穴。
一切都按照预定的安排,引火、.抚穴、去灰、涂泥—一东方莺儿晶莹玉体之上,一连炙烙了十七处疤痕,果然,体温竟渐渐上升,触手已有温暖的感觉。
室中香雾缭绕,一片宁静。
许久之后,徐文兰长长吐了一口气,低声道:“好了!好了!谢天谢地,她已经有了呼吸啦。”
韦松抹去满头汗珠,如释重负道:“兰表妹,请你替她着好衣服,我责任已了,还须往经堂去见见姑姑。”
徐文兰道:“你去吧!这儿的事有我,等一会她清醒过来,不知会多奇怪呢?”
韦松藉着拭汗,抹去两滴泪水,从头上解下东方异遗留那条银链和小牌,交给徐文兰,哽咽道:“兰表妹,再见了,这件东西,是东方老前辈临终嘱我转交,据说是他们东方一家传家至宝,等她清醒之后,请你归还给她。”
徐文兰诧道:“等一会你自己交给她不是更好吗?”
韦松凄然笑道:“我去见姑姑,只怕另有要事,或许不能再见到她了。”
徐文兰惊道:“韦表哥,你要到哪里去呢?”
韦松长叹一声,道:“人生匆匆,难料之事大多,请你交给她总要妥当些,他们姐弟一向对我误会甚深,我还是不必见她的好。”
徐文兰误认他不好意思和东方莺儿见面,恍然笑道:“这是什么废话,既是夫妻,那有不见面的道理…… ”
韦松不等她说完,突然将银链塞在她手中,激动的道:“兰表妹,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我者唯有你一个人,愚兄未了之事,就此托付给表妹,盼你多多保重—一”
说到最后几个字,泪水已夺眶而出,猛可转身,如飞奔出了茅屋。
徐文兰怔怔握着银牌链条,一时想不出他何以会说出这些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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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艰难一死
韦松含泪奔出茅屋,脑中死志已决,踉跄前奔,暗乍忖道:“云崖乃清静佛门圣地,我要死,也不能死在这儿,必须离开云崖,再寻埋骨之所。”
他既已决心以死报恩,本不欲再往经堂去见百忍师太,那知刚奔过“茹恨庵”侧,忽然听见一声断喝:“松儿,你要往哪里去?”
韦松霍然停步,仰头一看,却见百忍师太正目光炯炯站在他面前。
于是,连忙施礼道:“晚辈正要往经堂拜见姑姑。”
百忍师太目如冷电,在他身上飞快的扫了一瞥,道:“你已经来了好几天了,连经堂在哪里弄不清楚吗?”
韦松悚然道;“晚辈正想着适才炙穴的事,一时竟走错方向了。”
他平生不惯说谎,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已飞起两朵红云。
百忍师太点点头,道:“炙灾之事,已经圆满完成了吗?”
韦松道:“幸未辱命,东方姑娘此时呼吸已趋正常,体温复升,等一会就可以清醒过来了。”
百忍师太慰藉的笑了笑,招手道;“很好,你跟我来,现在我可以给你看看那东西了。”
韦松茫然随着百忍师大,直入经堂,百忍师太命他坐下,然后深深叹息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道:“你先看看这张纸条,也许你会比姑姑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韦松满腹疑云,躬身接过纸条,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原来那纸条竟是慧心所留,上面潦草的写着:“师父:我错了,我不该把韦师兄请到云崖来,更不该没听您老人家的话——晚三天再落发。现在,一切都太晚了,一念之差,我成了俗人中的出家人 也成了出家人中的俗人,没有别的,我只有恨、恨、恨—一恨自己,恨我为什么身为女儿身,更恨那捉弄人的命运……。师父,求您不要寻找我,忘了我这意志不坚的徒儿吧!只作当初没有收留我这个孤儿一一天涯海角,也许一堆黄土,也许几片白骨,那就是徒儿的归宿。您老人家的三刃剑,徒儿留在身边,权作纪念,想来师父不会见怪吧?
徒慧心敬叩。”
韦松一口气读完,脸上已一片死灰,张目瞪眼,呆若木鸡。
这刹那间,空气恍惚凝结成一块铅,重重压在他心头。
脑海中像有千百件思绪在奔腾窜动,只是不知捕捉哪一件才好—一他当然明白,慧心突然留字出走,定是为了昨天夜晚,自己在竹林中刺伤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