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入门中,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左宣在堆满书卷的楠木大案前,放下笔,抬起头,像是深埋在泥土里的老树缓缓地动了一下枝叶。
他开口询问,嗓音有些喑哑:“你在将军府……一切可还好?”
“我很好,将军府的人待我都很好。”
左宣又问:“成将军人在何处?为何不同你一道回来?”
“他太忙了,是我不叫他来的。”卿令仪睁眼说瞎话。
左宣还要再问什么,卿令仪怕露馅了,赶紧又说:“左伯伯,我想去大菩提寺,给我娘亲上香。”
听到卿言,左宣的神情黯淡下来。
这一招向来好用,左宣仰慕卿言多年,那名满天下的《舞剑赋》,正是为她而写。
许久,左宣微微点了一下头:“好,你去吧。”
他正要继续书写,忽然记起什么:“还有……”
可一抬头,哪里还有卿令仪的身影?
左宣此人从一而终,还是往下说完了:“……宜洲回都了。”
静默须臾,他补上一句:“他……还不知道你成亲一事。”
·
刚才左宣一点头,卿令仪立马就出了书房,后面他说了些什么,她半个字没听到。
娘亲战死,但尸骨没能找得回来,左宣和她在大菩提寺中设了牌位。
最开始的时候,卿令仪三天两头往大菩提寺跑,巴不得时时都和娘亲的牌位腻在一起。
后来她发现左宣知道她来,而他总是满心歉疚,可他没做错什么。
渐渐地,卿令仪努力克制自己,间隔更长的一段时间,才见娘亲一次。
这回,她攒了好多好多话要对娘亲说。
抵达大菩提寺,卿令仪快步往里走。
碧微被落在后边一大截,叫她:“夫人,你慢些!”
“我先去,你后面跟上就好!”
卿令仪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确实是太急了,一不小心,撞到了行人的肩膀。
她赶紧停下来,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成心的。”
那是个男子,身量修长,穿着松青色的长袍。
他似乎打量了卿令仪一个来回,才开口说:“没有关系。”
这一把嗓音醇厚雅致,卿令仪觉得,颇为耳熟。
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娘亲,压根顾不上这个。
何况他说了,没有关系。
她当机立断,继续要往前走。
“等等。”
男子再度开口。
卿令仪脚步不停:“我现在有非常要紧的事,你如果要我补偿,先等我忙完,好不好?”
他却提步跟上,状似自然地问:“要紧的事,是去看望你娘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