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脱杂部人多,汉军中军精锐。
一个度脱杂部的青年低头看了看身边部落袍泽的断肢残骸,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锄头,又看了看前面汉军身上披着的甲胄、手里拿的铁枪,两股战战,锄头一丢,扭头就跑。
后面压阵地督战队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各部统领都意识到自己的部下是冲不动了,于是让骑兵寻找战机。
但杂部骑兵只有上身披一件轻甲,不敢直接冲阵,只好在外围游射骚扰,这样的骚扰在焦灼的战阵中聊胜于无。
后面,赞塔那拉割下一条牦牛肉丢进嘴里。“让儿郎们吃饭,吃饱了再说,不急嘛,让这些废物再耗一耗蜀人的体力。”
不知道是那个汉军的军官杀上了头,带着自己的旗帜往前压了几步,牵动着整个汉军前军阵线都往前压了几步,汉军前军指挥咬了咬牙,大喊:“杀!往前推!”而后前军大纛开始移动。
在蜀州城墙上的苏道夔松了一口气,如果前军指挥不及时调整跟上战阵变化,那个贸然前进的汉军军官很可能把军阵扯出一个口子,战场上的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
看着对面汉军嗷嗷喊着往前压,杂部兵马崩了,扭头就跑,各部首领也跟着跑。
赞塔那拉翻身上马,“杀!”
地动千里尽死骨,踏血破兵万兜鍪。
赞塔那拉亲军披甲率高得惊人,各个手里挺着长槊,轰隆隆一阵就冲了起来。
依然是不论敌我,迎着溃逃的杂部兵马就冲了上去,逃?自己不往两边让开就只好被铁骑撞死踏进土里了。
章皋、高闯带的左右两军几乎同时出击,两军骑兵分别冲击度脱精锐左右两翼,拖住后半部分度脱精锐冲锋地步伐,这样前面度脱军就会后继无力,接下来就是主动把步兵迎上去,咬着骑兵的步子把度脱精锐分割开。
中军,苏道夔出城了,五千骑以最快的速度杀出去,兜着度脱杂部不让他们从两边逃散,想让自己的精锐出其不意踏进来?笑话。
而前阵指挥则让前阵分为左右两部,让开中间,给后面的重甲步兵腾出空间。
重甲步兵如一座座铁塔,立在那里,大槊放平。
度脱好不容易在比平日密集的溃兵中撞出来,就迎面撞在了铁甲上。
骑兵吓人,但与里三层外三层披重甲的步兵硬碰,就只能去吓鬼了,不过只要后面能跟上,不怕死,破阵不是问题。
问题是后面不怕死,但跟不上。
章皋、高闯两个淮南军将领带着部下生从度脱精锐冲锋阵列的中间撕开了一道口子,分割了度脱精锐,后面的度脱精锐想要过去,却被左右两军四万人的优势兵力拖住了步子。
留在城墙上的冯之德松了一口气,这一战是真拿下来了。
度脱鸣金撤退,苏道夔也下令收兵,蜀州城下,汉军大胜,以淮南军为主力、蜀州守军为辅助的汉军蜀州兵团斩首两万、缴获无数。
赞塔那拉当晚连夜拔营遁走,原本准备休整一天的苏道夔下令提前结束休整,追击贼兵。
到同昌,一统度脱诸部、意气风发的度脱王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肝胆欲裂,一杆袁字大纛打在自己前面,纛下蜀人,不,汉军将领颇有些匪气,手里拎着杆大槊,扯着嗓子喊:“那度脱贼王!大汉湖广军节制将军袁时道在此,还不下马受降!”
几日后,魏逵忠作为使者来到度脱军营。
“大王,我今日来,是给大王送两个消息。第一,虽然我湖广军节制将军袁时道,领湖广军克复同昌,但是同昌州府、临渚、孜源三地还留着,这是给大王留的路;第二,羌人、龟兹联军,南下度脱,现已行至银博谷,银博谷以北的部族被抢掠一空。”
赞塔那拉变了脸色,身边将领的手也都攥在了刀柄上。
“我来,是请大王退兵,虽然大王败了,但我知道大王手中还有六七万兵马,而且大王您的精锐亲军也还有两万多人,若我们硬吃,折损不小,我大汉皇帝陛下的意思,是与度脱修好,恢复边贸市集,度脱向我大汉称臣,我们可以放大王带兵马回度脱。
还有,为示我大汉皇帝陛下的胸襟,同昌州府城中准备了军粮,大王可以全部取走,作为撤兵途中的粮草消耗,并且,陛下赐大王金三百两、绢两千匹、铁甲一套、宝剑一柄、玉带一条,作为给大王的礼物,同时,陛下会将一宗室公主赐于大王,与大王结姻亲之好。”
赞塔那拉接受了所有条件,自己又提了两个条件,一是汉廷不得在度脱设宣抚司,二是边贸税款度脱要六成。
魏逵忠同意,两日后,两边交换国书,苏道夔又以楚国公的身份赠予赞塔那拉一杆长槊。
是日,度脱军被湖广、淮南两军一路礼送出境,蜀中变乱暂时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