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弯着腰,左手撑在膝盖上,右手上举,食指指天——这个动作是他下午跟高登学的,意思是等一下。老头儿不知道,以为房梁上有什么东西,就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看,当然,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个画法……那个画法……”陈平安断断续续地说道。
“平安,你尽力而为即可,”老头儿心疼地说,“一时学不到也不必焦虑。”
“叫做透视法……”
“唔,透视法,顾名而思义,确是这么个意思。”
“高衙内已经传授与我。”
“哈?”会长老头儿老当益壮,闻言一惊,往后跳的距离一点也不比刚才陈平安跳得近,他双手交叉于胸前,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陈平安,“平安,你说什么?”
“我说,透视法高衙内已经传授与我了。”陈平安把刚才在太尉府学画的经历跟老头儿复述了一遍,然后学着刚才高登的做法,拿起一张白纸遮在老头儿的面前,让他画椅子。
老头儿领悟的能力很高,听陈平安一说,他就顿悟了。老头儿感慨万千:“这透视之法,说起来固然简单,可是这层窗户纸若是不经人捅破,全靠自己摸索,或许要花费数代人的心力,”说到后面,老头儿突然有点生气了,“这个高衙内果然是行为乖张,居然轻易便传与旁人。”
陈平安在心中已经隐隐把高登当作自己的老师,对于老头儿非议高登有些不满,低声叨咕说:“让我去偷学透视法的是您,学回来还要埋怨高衙内教我的也是您。莫非他不肯教我,您才高兴么?”
老头儿听了陈平安的抱怨,并不生气,自嘲地说:“我确是因为高衙内过于轻易就把画法教给你,失去了平常心。就好像有个东西你视若珍宝,结果却发现别人不识货,把它当成草芥随便送人。这太让人失落了。”
陈平安开解道:“您不必失落。把别人视为草芥的技术,当作宝贝继承下去,不让它失传,甚或以其为根基,创造前所未有的技术,不正是我百工会安身立命的根本么?”
老头儿拍着陈平安的肩膀说:“你说得对,我们就是为了传承技术而存在一群人。如果百工会里的子弟都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说到后面,老头儿脸上有一丝忧虑一闪而过。
第三十一章 哪个太岁不怀春
高登把陈平安轰走之后,揽镜自照,呲着牙看了半天,确认牙齿和牙缝上都没粘菜叶,又在手心里哈气,闻了闻没有异味,对镜子里的人暗暗说了一声“你行的”,这才走出房门。
缎儿远远看了他一眼,说:“衙内,您今天穿得可真够花哨的。”
“笑话,我哪天穿得不花哨?”
“不一样,”缎儿说,“以前您是‘你看本公子花哨不花哨!’的那种花哨,可是您今天是‘你看本公子花哨不花哨?’的那种花哨。”
“哎,这不是一回事嘛。”
“不是的,不是的。”缎儿认真想了一下,说,“以前您穿得花哨是为了自己高兴,今天倒像是给别人看的。”
“哟,被你看出来啦?那本公子倒要问你一句了,你看我花哨不花哨?”高登一边跟缎儿开着玩笑,一边往外走。
缎儿问道:“衙内爷,您去哪儿啊,要不要奴婢跟着?”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
背后的缎儿用一种高登恰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男人啊……明明家里蓄养着艳婢美姬,偏要出去找不要脸的坏女人。”
高登对今晚出门**,本来心里就有些忐忑,被缎儿这么一说,气不打一出来。他想,你对曹正芳心暗许,我都没说什么,你居然批评我的私生活不健康。
高登义停下脚步,义正词严地对缎儿说道:“这位姑娘,你这样讲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