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她走到柴房门前时,心一下凉了半截。
老远地,就有一种熏天恶臭从那里传出来,后头诸多下人都掩住了口鼻。
待推开门,她禁不住一阵眩晕。
&ldo;秋老虎&rdo;依旧发威的大热天里,柴房中间点了一堆火,云舒围着一堆破棉絮坐在火旁边,汗珠游蛇一样从身上滑下来,嘴里却不停含混不清地叫着&ldo;冷!冷!&rdo;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在那种秽臭的氛围下,青离清楚地看到他旁边的柴堆,甚至衣服头脸上,都有大团淡黄色的、粘腻呼呼的东西,而他还痴痴傻傻地笑着,用衣袖在脸上抹来抹去。
在那一瞬间她想呕吐,但更多的是惊愕和心酸。
明成祖当年也装过疯,如果被识破有性命之虞,都没有做到这种程度‐‐只要是正常成人,对粪尿之物都有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排斥,想装出一副完全没有厌恶的神情,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他不会真疯了吧!?
&ldo;云舒,云舒!是娘不好,你醒醒,娘什么都依着你,只要你醒醒!&rdo;张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哭着,几次不顾秽恶想扑过去抱着小儿子,都被下人连劝带架地拉开了。
&ldo;我就说你个妇道人家没见识的。&rdo;沈烈风虽然没哭,也语带痛声地斥责道,&ldo;本来忽生忽死,大悲大喜的,儿子魂魄都乱了,你还在那一步赶着一步的逼他,没事才怪呢!&rdo;
总捕头说得没错,本来大悲大喜之际,人就容易精神错乱,而之后外界又联合起来给他那么大压力……青离站定着,由最初的不敢相信,到渐渐接受这个事实。
那么,关键是,在这事实面前,她要怎么办。
怔了一怔后,她决定走进房去,因为人群皆低头掩面,以避秽臭,越多人躲避他,他才越需要人照顾。
她是鼻子特别敏感那类人,觉得臭得太阳穴都一跳一跳地痛,但还是硬撑着,走到云舒跟前去蹲下来,而那家伙就像幼儿一样看着她呵呵傻笑。
疯了,也好,没人跟她争一个疯子吧。
只要能够交给她,她会尽全力去给他医治。
她想到苏家妖孽,苏孽为了苏妖,整整找了六年,不惜冒着多大的风险,去偷那颗二十万两的珠子,只为了给姐姐做药引子。
这些,她想她也可以做到。
可要是真治不好呢?
青离想到这个,心底不由升上一阵寒意。
早在跟达延分别的那一刻,她就感叹过,为一个人活着,面对一辈子时间里所有的事情,是比为一个人而死更难的。
久病床前无孝子,时间可以把所有的感情磨平抹淡,即使骨肉至亲,都逃不过。所以她不知道是否真的能照顾他一辈子,那是承诺也约束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