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出众的乔登男爵像演戏一样地跪下,弯下他修长的身体,在兰子的手上优雅地亲吻了一下。虽然这动作令人厌恶,但是由具有绅士风度的他来做,却感受不到一丝丝嫌恶的感觉。他抹了发油的头发散发着黑色光泽,左右两边的鬓脚也分毫不差地修剪得整整齐齐。他是兼具魔鬼麦菲斯特·费利斯(译注:Mephistophilis,《浮士德》中撒旦派遣诱惑浮士德的魔鬼)般的邪恶气息与古典风格的道地魔术师。
“二阶堂小姐。我从报纸上得知你在日本的丰功伟业。我对你发现我们法国宝物一事非常感兴趣。你的工作是解开世上各种奇怪的谜题;而我的工作则是在世上散播各种不可思议的现象。站在这个角度来看,或许我们两人的立场是对立的。但是,如果把这份工作解释成‘处理谜题’或‘神秘现象’,也就是神的代理人,那么我们应该算是同类。”
“乔丹男爵,其实我喜欢魔术的程度并不亚于我对犯罪的兴趣。就像刚才的死灵球魔术,要让那颗又大又重的球,在比自己身高还高的位置腾空舞动,真的需要非常好的演技。”
乔登男爵因兰子专业地夸奖他的演出,显得相当高兴。他把双手举到头上晃动,“喔,原来你看得那么仔细呀!真是太感激了!为了答谢你,下次请让我将你浮到空中,切成五块!”他高声地宣示,听起来不太像是在开玩笑。
兰子轻笑着说:“如果你答应完全不碰到我,那我非常乐意。”
“没问题!为了你,我得发明一个新的魔术才行。不过前提是你一定要让我挑战唷!”
于是兰子和乔丹男爵约好,在法国的这段期间,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再来看他表演。
“对了,乔丹男爵,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什么事呢?小姐,请尽管说吧!”
“在‘头颅说话’这个魔术中,灯光是最重要的因素吧?如果现在我有这个魔术的道具,想要实际操作,我应该注意哪些地方呢?”
乔登男爵用他恶魔般的脸孔淡淡地笑了笑,“呵呵。你要自己表演一场魔术秀?”
“不,我只是有些地方想弄清楚而已。”
“你知道‘头颅说话’的基本构造吗?”
“知道。”
“那就简单了。你只要把灯光架设在正上方。只要这样。”
“也就是说,灯光不能从正面照过来?就算是炉烛也不行?”兰子带着有点失望的表情确认。
乔登男爵一张地皱起眉头,“没错。蜡烛是最要不得的了。会晃动的光线可是魔术的大忌呢!因为这样一来,就等于把魔术的谜底告诉观众了。”
“相对于观众的正面视线,因此才要把两面镜子立成一百三十五度吗?”
“一点也没错。”
“果然……”
这时的我还不知道兰子为什么非把这个魔术的招数弄清楚不可。其实在她的头脑里,无时无刻都把解决事件放在第一顺位,而这正是解决发生在人狼城中的其中一起密室杀人的重要线索。
不久后,我们便到罗兰餐厅休息。此时的我已经饿到饥肠辘辘,兰子和生岛副参事却还在谈论刚才的魔术,以及自己喜欢的魔术师。我除了用餐外,对其他的事情都没有兴趣,甚至还问修培亚老先生:“有没有魔术师可以帮我变出一套全餐?”
2
在我向生岛副参事说明兰子最近的心情后,他便举杯,微笑地说:“原来如此。法布里斯的心情呀……引用史汤达尔来描述对法国的感觉,这还真是有趣。兰子,你还真爱读书。”接着又说:“那黎人呢?你对巴黎的印象如何?最喜欢什么?”
我思索了一下,“兰子说她注意到这里有很多咖啡厅,而我注意到的却是——不管到哪里都有人带着狗。这样没关系吗?如果公园或路旁到处都有狗屎,那会令人幻灭。”
由于我不胜酒力,因此在用餐时多半喝矿泉水。而现在,我的手中则拿着与甜点一起端来的咖啡。
生岛副参事和修培亚老先生相视而笑,“哈哈哈哈哈……这或许是法国唯一的缺点呢!这点最近已经逐渐演变成社会问题了。但是对我这个已经完全融入这国家的人而言,其实算不上什么大问题。而且,听说与荷兰比起,这状况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呢!”
“为什么长久以来这么热爱‘美’的法国人,单单对这件事视若无睹呢?”
“我也不知道。与其是视若无睹,还不如说已经麻木了。换句话说,这表示狗已经与法国人的生活密不可分,而这或许和法国过去曾是马车社会有关吧,因为马匹也会在路边随意大小便。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习惯了。”
“马车社会?”我问。
“对啊,反过来说,也许就是因为过去曾是马车社会,所以西方国家的车道才会这么宽敞,也规划得这么有效率。日本那种烂道路,怎么跟人家比呢?”
“副参事,用狗屎的量来比较东西方文化差异,还真是有趣。”正在品尝着勃艮地红酒的修培亚老先生插上一句。
“修培亚先生,听说您已经有二十年没来法国了。这次来有什么感受呢?”生岛副参事拿出香烟请修培亚老先生,并帮他点火。绿色的香烟也叫做“罗兰”。我记得查尔斯·鲍育(译注:Charles Boyer,三〇年代知名法国影星)在某部片里抽的烟,就是这个。
“老实说,法国这么复兴,真的很了不起。如果你见过当时被德军占领,几乎被破坏殆尽的巴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