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时明时暗,冥福尼一动也不动地坐着。要是没听到她那不规则的呼吸声,大概会以为她是座雕像。
“冥福尼……是你在这世上暂时的名字吗?”兰子反问,脸色丝毫没有改变。
“你想怎么解释都没关系,因为那并不重要。”冥福尼看似不满地回答兰子的问题。她消瘦的脸庞稍微朝下,因为头巾的关系,脸的上半部被隐藏在影子中。
我想起圣奥斯拉修道院的惨剧。当时,我们遇到三名在背后操控修道院,宛如《马克白》中的魔女的怪修女。而我们面前这位老修女可能也是她们的同伴之一。若真是如此,那么我们绝对不可大意。
兰子耸耸肩,“关于那件事,普利西拉院长已付给我们酬劳了,而我们也没有打算再要求其他东西。”
“就算你没有要求,我们还是欠你一份人情。”
“我想我们的认知有出入吧?”
“或许吧!不过没关系,‘主记念祂的约,直到永远。’在我们之间的各种事物也一样。”
兰子并没有回应,只用严肃的眼神凝视着她。
“你觉得不满吗?”修女用沙哑的声音问。
“我无所谓。”兰子不以为然地回答,“你爱怎样就怎样。因为不论是什么事,都不能影响我的信念或行动。”
令人惊讶的是,老修女竟然笑了起来;她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头部和肩膀都微微颤动,“那就好,二阶堂兰子,为了你好,我也是这么希望。”
“你到底想说什么?”兰子的眼神带着愤怒。
修女静静地抬起头,在蜡烛的光线下可以清楚看见她脸上的皱纹,甚至可以将它一条一条地数出来。
“我一直在思考究竟可以送你什么东西来当作那件事情的谢礼。所以我决定跟你谈谈‘危险’。你有没有注意到哪些关于‘危险’的事情呢?”
“危险?”兰子挑起右边的眉毛,“谁有危险?是我吗?还是你们?”
“危险有很多。首先是即将降临在你身上的危难和厄运。换句话说,也就是灾祸。有一些不祥的影子躲在你周围。你已经发现了吗?更严重的是,那些危险终究会危害到教会,甚至有可能会危害到全世界。”
“真是让我吃惊。”兰子带有讽刺意味地笑着,“原来你们还会看相跟占卜啊?”
“走在路上五分钟后就被石头绊倒的人,在那之前是不会知道自己将遭遇到不幸。”
“要将它视为不幸,还是单纯的事件,应该由当事人自己决定。不需要你们这么费心地替我下定义。”
老修女点点头,“或许吧!但是,等你发现就太迟了。你可能在跌倒的瞬间就被车子碾过;也有可能擦伤了膝盖后,因为细菌跑进伤口而送命。因此,知道路的人立下正确的路标,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对旅行者的慈悲,不是吗?”
“总之,你想要对我提出什么警告吧?”
“警告、忠告、建议……”冥福尼喃喃自语。
“到底是什么事?”
“很简单。”老修女把头稍稍偏向一边,接着,慎重地划了一个十字,“我们要给你一些与‘敌人’有关的忠告。不听的人只能说是愚蠢。”
“这是出自于好心,还是只是遵从信仰而做出的人道行为?”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一样。所谓的因果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不懂耶。况且,我并没有什么敌人。
“小心为妙!无知并不是罪!”
“你所谓会带来危险的‘敌人’,该不会是你们的敌人吧?说不定你们是想要我代替你们,去面对那个敌人。”
“这个想法真有趣。”
“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老修女思索了片刻。可能有风从门缝吹进来,蜡烛的火焰同时变得细小,让包围在她四周的黑暗显得更深。
兰子浅浅地笑了笑,慵懒地用右手拨开刘海,“你和耶稣或其他圣职人员一样,遇到不想谈的话题就闭嘴微笑。”
冥福尼将放在膝盖上的手换了位置。她的右手放在下面,左手改放在上面,“二阶堂兰子,你还有话想说吗?”
“如果你说神的立场是绝对的,而这个世界的所有事物都是祂创造的,那么,为什么你们会相信与祂敌对的恶魔的存在呢?难道恶魔也和人类一样,都是神创造出来的吗?那岂不是矛盾至极吗?”
“恶魔是从人类的罪里诞生的副产物。”
“这么说,人类本身岂不就是一种恶、一种污秽吗?”
“你不相信耶稣。对一个不信耶稣的人,就算跟你说神的契约也是没有用。”
“那就请你让我相信。我想请拜托你去问问神,祂能不能创造出一颗连祂自己都搬不动的大石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