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宴会厅门口就传来詹妮斯·简的笑声,其实楚辞所在的位置距离门廊入口还有些距离,但是他们的对话他却听得一清二楚,仿佛所有喧嚣都褪去,只留下清晰无比的话语声。
“勃朗宁叔叔,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这是詹妮斯·简惊喜的招呼声。
“既然答应了你父亲,就一定会过来。”
这是一道沉闷而沙哑的声音,并不好听,像一把带血的刀,一刀一刀剐在耳膜上。
楚辞回过头去,目光平静。
在他的视线中,刚才说话那人拄一根金属拐杖,拖着一条残腿不紧不慢向宴会厅中心走来,他头发花白,气势却一如当年,刀一般坚硬。
在场的人都不是无知小儿,不会因为他只是基因控制局的执行总长就对他轻看,反而都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像是不愿意和他对视。
咚,咚,咚。
那根金属拐杖落在光滑地面上,砸出一声一声心跳般的鼓动,楚辞出神地想,这个人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想起,那些葬身于他枪弹炮火之下的无辜亡魂?
会不会想起,曾经尚存一息,翘首以待救援的星球变成了宇宙中冰冷死寂的天体,连尘埃都失去声音。
楚辞看着他。
在他凌厉的眼睛中,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和漠视一切的傲慢。
“这位是中恒律师事务所的沈律师,”詹妮斯似乎并不是介意勃朗宁的冷漠,笑着介绍道,“小朋友是秦微澜教授的学生,也是我们俱乐部的成员。”
勃朗宁
只是看了楚辞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楚辞也没有再看他,淡然将视线转向了别处。
这时候,一道熟悉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出现:“回去吧?”
楚辞头也不回道:“你怎么来了。”
“我叫来的。”沈昼主动承认,“来接你回去。”
楚辞嗤笑:“我又不是没长脑子,难道我会在这里动手?”
“行了我知道你不会,”沈昼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就当我多管闲事,见也见过了,你不是不能和你哥分开一分钟吗?快点滚回去卿卿我我,免得我一会还要送你回去。”
楚辞还想再和沈昼杠两句,还没开口就被西泽尔拉走了。
宴会厅外,明亮的路灯投下大片虚影,楚辞闷着头走了一段,忽然道:“我真没想杀人。”
西泽尔哭笑不得,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和地道:“我知道,你又不是小孩子。”
“但是看见他在我面前走过去,我确实很想要他的命,这是我应该有的想法。”楚辞语气冷静,“这和我刚才说过的‘没想杀人’不矛盾。”
“嗯,”西泽尔牵起他的手,没有进升降梯,而是引着他徒步往泊车位走去,“我知道。”
楚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夜的晦暗在西泽尔眼底沉淀着流动的光晕,想一泊凝固的深海。
楚辞想,这个宇宙中任何人说要妄图理解他,他可能都会嗤之以鼻,但是西泽尔不会。这时候,他心中生出无端的猜想,当西泽尔的星舰坠落在锡林,到底是劫后余生的幸运?还是在劫难逃的不幸?
“你在想什么?”坐上车的时候,西泽尔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