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推移到了1924年——终于,新的《睡莲》完成了,然而当乔尔内来取货时,却如同上次一样沉默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画上的内容,的确都是我亲眼所见。”
画面上的睡莲,如同那日的《玫瑰花房》一样,呈现出冰冷清寒的色调,原本在画面中温柔和熙的日光,变为清冷静谧的冰蓝色,就连本该粉嫩溢红的睡莲花瓣,都带上了一层神秘的紫影。
“师傅您的心血,当然是非常优秀的作品——”乔尔内斟酌了好久言辞,才说道,“可是您想要传达的理念,是记录真实的印象世界,但这幅画……”
“这就是我眼中捕捉到的一瞬间的世界,我没有加任何修饰。”莫奈有些倔强的说道,“如果你要我模仿以前的色调,将其加上修改的话,那我宁愿不画。”
“好吧,那我就这样呈递上去了……”乔尔内叹了口气,他知道师傅的脾气,一旦遇到这种原则问题,十架虎式坦克都拉不回来。
不明白师傅他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又或者是那个手术反而让他脑子不正常了?可乔尔内既不明白原因,也更无法反驳,只得应承下来,希望卢浮宫那边的人,不会对这突变的色调画风,有太大的反弹。
当然,话是这样说,莫奈心中其实也并不自信。
他直到现在还没想通,为何自己眼前的世界,变得与过去如此不同。
是因为自己之前被白内障毒害太久,以至于一直看到了错误的世界,还是接受手术后的眼睛,反而变得不正常了?
这也不对啊,从乔尔内的反应来看,显然自己术后画出的作品,虽说没有了原来那层畸形的红晕,可是这异常沉重的蓝紫色调,的确是和回忆中的世界,差异太大了。
然而,自己的眼睛的确在术后变得更清晰了,医生也承认手术非常成功,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他心中越想越不安,最终在自己展品公开展出的第一天,通过一番变装,装扮做普通的游客,混进了卢浮宫之中。
“欢迎各位来参观莫奈先生的睡莲系列展出,我是今天的解说员,请大家随我一起欣赏这十年来,他所创造的近百幅《睡莲》画作。”
作为欧洲艺术界新的话题人物,这次莫奈的画展,的确吸引来了无数游客。
其中可能有专业评审人员,也有不少单纯来附庸风雅的,但莫奈并不在意观众的身份和学识,毕竟他所创作的作品,从来没有设置什么多高的门槛,描绘的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的片刻真实。
解说员滔滔不绝的说着,而听众们也都发出了由衷的赞叹,溢美之词充满了整个走廊。
虽然早就过了虚荣的年龄,但好话谁不爱听呢?莫奈嘴角不禁也泛起了一丝微笑。
只是,心中的不安却并没有随着这些赞美而消失。
或者说,他们越欣赏自己过去的画作,莫奈就越紧张,自己在术后这些年的作品,会怎样一石激起千层浪。
“接下来的这几幅,是他最近为卢浮宫所画的最新作品,没有任何一处画展或是美术馆展出过的睡莲新作。”解说员尤为卖关子的说道:
“来到这里的各位客人,你们可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画家本人以外,享有第一批看到这些新作的荣光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