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遍布全身的青紫已经消褪,现在的铮铮,同以前的乞儿截然不同,谁看了不说铮铮是个好人家的姑娘?
沈止罹真的把铮铮养的很好,曾经的乞儿痕迹被一点一点温柔抹去,让铮铮不惜用如此残忍的方式逼着自己感应神识,期望能用此举,回报沈止罹一二。
铮铮收回手,确定了身上没有其他痕迹,松了口气,她蜷缩着躺在榻上,在这深夜中,从不轻易落泪的她,鼻子越来越酸。
这样的生活,过去的自己即使是做梦都不敢想,上山的这些日子,她时时有种不真实感,觉得这几日的生活都是假的。
曾经不是没人这样做过,或是看中自己的脸,或是看中自己的身段,或是打些别的主意,她都一一躲过了。
看中自己的脸,她就把脸用黑灰藏起来,看中自己的身段,她就多捡一些破衣烂衫,将自己牢牢裹住,打些别的主意,她就拼死逃出来。
她从生下来就过的这般日子,苦难仿佛看不见尽头,小小的铮铮,还不懂生命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想着死亡了。
在铮铮心中,沈止罹是不同的,第一次见面,沈止罹在自己破碗中放下铜板,又在自己手中悄悄塞上一粒碎银,还喂了自己糕点,让饥肠辘辘的她,得以撑过一日。
方方面面,无一不是为她着想,在听到那句去找他的话时,铮铮有过动摇,又在以往得到的教训中坚定下来。
沈止罹的声音她记得很清楚,在第二日也去了沈止罹所说的客栈,她没有接近,只蜷缩在一个墙角,静静听着客栈中人来人往的动静。
她像一只卑劣的老鼠,躲在阴暗中,窥探着那一抹突然出现,又被自己放弃的温暖。
被乞丐踢打时,铮铮竟有种解脱之感,期待着他们将自己打死,横竖她昨日吃了块这辈子都吃不着的糕点,值了。
而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让铮铮有种空中楼阁之感,她默默的承受着,也等待着命运的重击。
今夜发生的一切,给了铮铮一丝真实感,她或许,真的过上了好日子。
始终萦绕在铮铮心头的乌云稍稍散去,铮铮捏着被角,小心翼翼的流泪,哽咽压在喉口,不敢泄出半分,怕惊扰到什么,又收回这一切。
次日清晨,沈止罹轻轻敲敲铮铮房门,平常很快就能听见的笃笃声,今日没有一丝动静。
沈止罹蹙着眉,看向不远处的滕云越。
滕云越挑眉,淡声道:“或许是昨日同山君打闹累了,今日睡的久了些。”
浮鸾峰上,有他坐镇,铮铮断不可能出现什么危险,这个年纪的小孩,最是贪睡,正好给了滕云越同沈止罹单独相处的时间。
沈止罹觉得滕云越说的有理,便转身道:“那便让铮铮多睡会儿。”
滕云越唇角微勾,几步上前同沈止罹并肩走着,声音软了下来:“这几日都是吃的凡食,可有想吃的灵食?今日天气不错,很适合吹风饮茶。”
沈止罹抬头看了一眼雾蒙蒙的天空,疑惑的看了一眼滕云越,迟疑道:“天气…不错?”
滕云越看也没看头顶,将山君扔在铮铮门口,虚虚圈着沈止罹的腰,面不改色地说:“自然,听雨品茗,别有一番滋味。”
沈止罹早已习惯滕云越的亲近,对腰间的手臂没有丝毫介意,听见滕云越的话,止不住的笑:“好,就听不渡的。”
“那龙髓盅如何?你之前夸过鲜美,想来应是分外合口。”
“不会很麻烦吧?”
“不会,我很喜欢烹调饭食,若是能得你夸赞,便更好了。”
“唔,龙髓盅确实不错。”
“那我跟你炖上一盅,酿罴掌可喜欢?”
“可。”
“那再来一个七翠羹如何?”
“…可。”
“那…”
“好了,我只有一张嘴,可吃不下这么多的灵食。”
“又费不了多少事,你若想吃别的什么,尽管说,我定使出浑身解数教你满意才好。”
……
说话声渐远,化作狸奴模样的山君懒洋洋的甩着尾巴,看着远处灰暗的天空,丰沛的水雾在不断汇聚,只待一声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