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魂惊起转嗟吁。
愁牵心上虑,和泪写回书。”
从万乘至尊到阶下囚,赵佶的凄苦可想而知,“愁牵心上虑,和泪写回书”,字字啼血,片片啼痕,往事只堪哀。
赵佶也曾对亡国的原因进行反复思考,但得出的结论却是,“社稷山河都为大臣所误”,自己根本没什么责任。
瞧,赵佶这个人,就是这般“黑色幽默”!
赵佶被人称为“中国历史上的著名昏君”,其实一点也不昏庸,倒是极端聪明,“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踢球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自不必说”,尤其酷爱书画,人称“书画皇帝”,至今有价值连城的书画流传于世。他创造的“瘦金体”独步天下,今日的“仿宋字”就是仿他的字体。他曾在宫里建成了中国第一个画院,亲自给学员们上课和批改“作业”,《清明上河图》就是在他的支持下完成的,并在图上亲笔题写了“清明上河图”五个字。在中国书法史和美术史上,赵佶都享有无可争辩的崇高地位。
可惜,赵佶聪明绝顶,甚么都会,就是不会做皇帝。
身为皇帝的赵佶,做了许多荒唐、荒谬之事而不自知。
比如他崇奉道教,干了不少蠢事。当年哲宗皇帝无子,曾向道人询问子嗣,道人徐神翁只书“吉人”两字。赵佶为帝后,认为“吉人”两字刚好射中自己的“佶”字,于是对道教情有独钟,经常请道士看相算命。他的生日是5月5日,道士认为不吉利,他就改称10月10日;他的生肖为狗,为此下令禁止汴京城内屠狗。他自号为“教主道君皇帝”,凡是尊道之人和道教中人,均受宠无比,没来由地提升官阶。
作为一个浪漫的艺术家,赵佶挥霍无度,穷奢极欲,也宽容不遵纪守法的浪漫艺术家。大书法家米芾目无尊礼,对皇帝及内侍均不恭敬。赵佶称赞说:“对俊逸之士,且勿用礼法来拘束。”
他自己就更加不守礼法了,荒于政事,也不以为耻。王黼和蔡京的儿子蔡悠,以及 “浪子宰相”李邦彦等人,常常穿上戏服,化上艳妆,竞相在皇宫里为他表演 “色情片”。有一次,李邦彦脱光衣服,露出纹身,现场做淫秽动作,惹得赵佶拿棍子追打。李邦彦逃到梁上,扮女子的忸怩模样,娇声求饶。赵佶笑得直不起腰,命宦官传圣旨曰:“爱卿无忧,下梁即可,钦此!”
王皇后恰巧碰见,大惊之余,也只得暗自叹息:“皇帝和宰相上朝时间,竟如此胡闹,国家还能治理好吗!”
但赵佶在位时,不仅从不认为自己是追逐声色犬马的昏庸天子,而且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自认为是“圣人天子”!
赵佶与同样精通棋琴书画的宰相蔡京惺惺相惜。讲究生活享受的蔡京非常鄙视历代那些节俭的帝王将相,常常推心置腹地对赵佶说:天子就要有天子的气派,敢于花钱,敢于纵情享乐,不必拘泥于世俗之礼,不必理会别人的说三道四;皇帝如过分节俭,就和那些土得掉渣的小民一样,肯定会遭人嘲笑,“所谓人主,就应该以四海为家,以太平岁月娱乐自己。人生几何,岂可徒自劳苦?”(李亚平《帝国政界往事》语)
赵佶点头称是,视蔡京为知己,但还是有点心虚。一次在宴会上,一番声色享受后,又对太监梁师成感叹道:“皇帝确实应当为天下欢乐,也为天下忧愁。如今天下繁华,四海太平,朕才有机会喘口气,放松片刻,与民同乐啊!”
梁师成立刻翘起大拇指:“就是嘛。范仲淹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陛下您可谓达到了这种境界啊。”一席话,不仅将皇帝的最后一丝顾虑解除掉,还将皇帝的行乐挥霍提升到圣人境界的理论高度,皇帝不享乐倒是有悖“圣人境界”了!
赵佶太喜欢这些“善解人意”的大臣宦官了,他兴奋地赏赐了这些“精英”,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享受着夜夜笙歌。蔡京等人则乘机把持大权,上下勾结,公开卖官求利,所卖的官都有定价:“在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买到高官的人当官之后,当然也是变本加厉地搜刮百姓。蔡京等人又与西夏战争,连金灭辽,搜刮民脂民膏,大发横财,搞得民不聊生。
为了满足私欲,赵佶横征暴敛,大兴土木修建“假山艮岳”,而那个搜罗太湖石的“花石纲”,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正如元人郝经诗中写的:
“万岁山来穷九州,汴堤犹有万人愁。
中原自古多亡国,亡宋谁知是石头。”
在文恬武嬉的笙歌艳舞中,大宋悄悄地走到了靖康元年。
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10月,金军大举南侵,赵佶慌忙传位给太子赵桓(钦宗),带着蔡京、童贯等人,借口烧香,仓皇逃往安徽亳州蒙城(今安徽省蒙城)。12月15日,金兵攻破东京,“纵兵四掠……杀人如割麻,臭闻数百里”,搜刮金银绢帛,烧杀淫抢,无恶不作,曾经无比繁华的东京,顿成恐怖之城、死亡之城、人间地狱。赵佶和赵桓被废为庶人,作了囚犯,北宋灭亡,史称“靖康之难”。
据说,赵佶听到金银珠宝被金人掳掠一空时,表现得毫不在乎;又听说嫔妃女儿被金人瓜分侮辱,也只是低头无语。但当他听说皇家的千万藏书也被抢劫、烧毁时,终于仰天长叹、放声大哭起来。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3月底,赵佶随同后妃、宗室、百官数千人,以及百工技艺、法驾、仪仗、冠服、礼器、天文仪器、皇家藏书等,被押往金国。在北行途中,赵佶受尽侮辱,见杏花飘落、燕子南飞,不禁涕泪俱下,一种“国破山河在,恨别鸟惊心”的凄凉油然而生。于是,就有了这首《燕山亭 北行见杏花》:
“裁翦冰绡,打叠数重,冷淡燕脂匀注。
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
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
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
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
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
无据。和梦也、有时不做。”
老实说,我十年前在《宋词300首》里看到这首词,感觉很是稀疏平常。后来词读得多了,对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