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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将东西放在阳光下观察许久,才抬头看着普尔曼。
却见普尔曼低着脑袋,看着倒在地上的男生。
没有嘶吼,没有颤抖。
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是低头看着。神情却很沧桑。
只有这个时候。这种感觉才最为强烈。
莉莉又随之想起。这个教授在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有着的些许改变。
头发的颜色?皱纹的深度?或者是什么神态?
莉莉突然认识到,面前的人。无论是怎样的身份和地位,也只是一个人类的老人而已。
“上次,也是这样。”
普尔曼开口。
意识到那是和自己在说话。莉莉竖起耳朵。
“晚上我待在实验室。半夜,实验室的门突然开了。我很惊讶,因为能打开实验室的人只有我、我的助理,和我的学生。但学生们这时应该都待在宿舍里。”
“进门的是我的学生。我认识她。她这学期刚升的学,是个很认真、做事踏实的女孩子。结果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就像刚才那样。我差点就此丢了命。好在有人和我一起待在实验室,我才勉强活下来。”
“后来有人来调查。我才知道她原来是厄里特人。王国十年前进军瓦埃勒沼地,掳来一批厄里特边界村落的女人和孩子。她跟着回国的军队进了西兰尔德的国门,后来被大贵族赎了身,进门当了养女。养女只是成为联姻的工具,来军事大学也只是为了学位和地位……所以当她想继续深造的时候,她的家里很是反对。后来我出面和她的家长聊过几次,最后才勉强同意她留下来。”
“……后来我就一直留在大学里。有人想让我出去避避风头,但我拒绝了。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件事……刚才来看望的,也是其中之一。”普尔曼沉默一会,又补充:
“……他也是我的学生。”
教授的声音很沙哑。就像一个重病在床的老人。
躺在床上,或许也不是因为伤的身体。
普尔曼将散落在床边的纸张拿在手里。轻轻摩挲着纸张的边角。
莉莉隐约看见上面整洁的字迹。
“那,她现在呢?”莉莉问。
“没了意识。被人带走了。”
“是谁,保护的你?”
“……是茉伊拉。”普尔曼沉默了一会,才回答了这个问题:“就是,刚才带你进来的那个女孩。”
莉莉没有惊讶。
或者说,早就对此有所预料。
只见这个老教授看着窗。也不知道是在对谁,开着口:
“我们都是棋子。跳进棋盘,就出不去了。命运之神,不在这里。”
“那么你呢?是棋子,还是棋手——或者只是单纯的旁观者?”
“在踏入之前,先思考清楚。否则只能是棋子中的兵士,除了冲锋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