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扶危点头:“人活一世,总有求而不得之人,和求而不得之事,即使去了地府,也无法放下这点执着,执着过深,便会成为执念,聚成人形,徘徊人间不去,只有化解了这点执念,其在地府的鬼魂才能投胎转世,否则,便会永远困在阴曹地府了。”
李楹道:“这个人形,聚集不了太久吧?”
“当然,执念非人非鬼,非魂非魄,只是一丝意念罢了,即使聚成人形,也无法长久,更别提能像公主一样在白日行走了。”
李楹颔首:“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这个人形聚集的久一些呢?”
“那好办。”鱼扶危道:“只要让执念见到她执着之人,便能聚集的久一些了。”
所以,只要将弯刀带给崔珣,那弯刀中的阿史那迦执念,便能出现的久一些,她也能问到自己想问的事情了。
但李楹想都没想,就否定了这个办法。
阿史那迦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不愿见崔珣,她虽然只是一丝执念,就像鱼扶危说的,非人非鬼,非魂非魄,但李楹也愿意尊重她,既然阿史那迦不愿见崔珣,她就不会将弯刀带去给崔珣。
李楹问道:“鱼先生,有没有其他法子?”
鱼扶危想了想:“倒也是有,地府的曼珠沙华,生长于生死道,是接引之花,若将曼珠沙华点燃,执念的身形便能聚集的久一些。”
李楹闻言,欣喜不已:“那鱼先生库中,有没有曼珠沙华?”
“还真有。”鱼扶危笑道:“某可以卖给公主。”
“多谢。”
李楹拿到曼珠沙华后,鱼扶危不由问她:“公主是遇到何人执念?”
李楹犹豫了下,没有回答,她只是问道:“鱼先生知道阿史那兀朵吗?”
“阿史那兀朵?”鱼扶危道:“是突厥尼都可汗的公主,阿史那兀朵么?”
李楹点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鱼扶危思忖了下,道:“某也是听突厥胡商说的,阿史那兀朵是尼都可汗最宠爱的女儿,长相十分美丽,是西域第一美人,她武艺出众,箭术卓绝,但性情骄纵,就和她家族的姓氏一样,如草原狼一般残忍暴戾,而且,她还有一个十分残酷的嗜好。”
“什么嗜好?”
“尤喜熬鹰。”
第63章
开远门前,李楹提着装着曼珠沙华的竹篮,徘徊不前。
她从西边的集贤坊回东边的永兴坊,本是不会经过开远门的,但是她却不自觉的往反方向而行,慢慢走到了开远门,再往南走的话,就是义宁坊,而察事厅,就在义宁坊内。
她走到开远门前,开远门是长安城最北的一座城门,门外有直通西域的官道,所以门前驼铃阵阵,牵着骆驼的高鼻碧眼胡商拿着纸质过所,出示给城门守卫查验,手腕戴着金色铃铛、鬓角插着鲜花的美貌胡姬面纱半掩,惊羡的望着开远门内的盛世气象,一片熙熙攘攘中,李楹却并未有闲心驻足观看,她满脑子只有鱼扶危说的那四个字:
“尤喜熬鹰。”
她想起崔珣满身的狰狞伤痕,不由微微蹙眉,双脚也不由自主往察事厅方向走去,但走了两步,她却停住了。
一辆三马马车悠悠驶来,马车里的青年微微撩起帷幔,定定看着她。
是崔珣。
他想必刚从大明宫回察事厅,路过开远门,正巧遇到李楹。
李楹柔荑不由握紧竹篮把手,她失神看着崔珣苍白胜雪的脸庞,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队官吏从开远门打马进来,为首的一袭绯衣,正是大理寺少卿卢淮。
大理寺这段时日一直在追寻金祢踪迹,察事厅也在追寻,两方人马时常遇上,谁也不服谁,卢淮勒住缰绳,薄唇紧抿,鄙夷看着马车中的崔珣。
进入开远门的数十胡姬并不知晓卢淮和崔珣身份,她们看到帷幔后露出的崔珣面容,眉如墨画,眼尾微微上挑,一双桃花眼秾艳绮丽,鼻梁挺直,唇线优美,肤色是如冷玉般的苍白,撩起帷幔的手指修长干净,这个男人全身上下仿佛没有一处不好看,胡姬们互相对视了眼,脸上露出羞涩神色,一个个纷纷摘下鬓角鲜花,往崔珣马车处掷去,还有甚者取下手腕金铃,扔给崔珣。
卢淮见状,不由嗤笑一声:“崔少卿果然不愧莲花郎之名,不管是突厥公主,还是普通胡姬,都会拜倒在崔少卿美色之下。”
“美色”这两个字,一般是形容女子的,卢淮这是故意将崔珣当作女人羞辱,李楹咬唇,眼中闪过一丝不忿,崔珣定定看着她,他也看到了她目光中的不忿,他向来不喜欢和人辩驳,但是今日,他想辩一辩。
他移回目光,对卢淮淡淡道:“卢少卿有空在这说三道四,还不如去找金祢踪迹,否则,也不至于调任大理寺数月,还是毫无建树。”
卢淮大怒:“毫无建树?那是因为我学不来崔少卿你的颠倒黑白,酷刑逼供!”
崔珣冷笑一声:“卢少卿固然菩萨心肠,但也要顾念一下自己的叔父。”
崔珣此语,就是明晃晃讽刺卢淮是靠叔父卢裕民关系才能调任大理寺的,卢淮愤然变色,他张望四周,只见百姓都伸长脖子,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卢淮咬牙,他不愿和崔珣继续在这争论,让百姓看笑话,于是怒视崔珣一眼,然后带领大理寺众人,不甘心的打马而去。
卢淮走后,李楹看了眼崔珣,她咬了咬唇,然后垂首转身往永兴坊的方向走去,崔珣马车则缓缓跟着李楹,一直到李楹走到一处海棠花溪,坐下小憩,崔珣才让车夫赶着马车离去,自己则慢步走到李楹身边,席地坐下。
春意盎然,潺潺溪流旁栽种的海棠树倒映在湛清溪水中,粉色花瓣随风飘落,落到溪水中,流淌成花溪,崔珣问道:“为何又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