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简阳已前往东崖,未能如愿,但他今日在县委食堂吃早餐,也足以成为众人揣测的焦点。龙海波坐在靠门的桌边,一边悠闲地享用早餐,一边与每一个进来的人打招呼。他的招呼打的也很有技巧,或热情洋溢,或礼貌客气,或声音洪亮,或语气平和,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他的圆滑与机智。
与龙海波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任青山书记今天显得有些烦躁不安。简阳昨天在电视上的讲话让他心神不定,他也终于明白昨晚电视台为何敢未经请示就擅自播放新闻。今早的新闻,他是边与人大主任边通电话边观看的,眉头紧锁,神情严肃。新闻播放完毕后,任书记立刻行动起来,一个个电话拨了出去。
他的通话对象涵盖了市场管理办、老山凹村所在的沙坪镇镇政府、电视台、工商局等多个部门。每一通电话,他都打得分外谨慎、认真,全神贯注地聆听话筒那边传来的每一个字,细细揣摩对方的语气与态度。在必要的时候,任书记便会严肃而善意地提醒几句,避免这些同志在认识上出现偏差,以致站错队伍。他要做的,就是牢牢堵住各种口子,封死各个渠道。他要让那些想要查的人有力无处使,无从下手。
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中,还有曾与简阳书记一同从省城乘车前往古川的“患难之交”——天雅服装城的老板许艳。
不过,许艳并不承认与简阳之间有什么“患难之交”的情谊。此刻,许艳正手握一包早餐奶,坐在沙发上,神情专注地观看新闻。突然,她因看得太过入神,吸奶的动作过于猛烈,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她一边咳嗽,一边急忙拿起纸巾擦拭身上的污渍。在擦拭的过程中,许艳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心中暗想:“这个人当官,果然还真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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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七点半的车流中,还有一个人正坐在前往县城的汽车上,他就是县氮肥厂的周书记。看完新闻后,周书记沉默不语,没有理会老伴的叫唤,只是披上一件旧军大衣,便匆匆走出家门。他的身影在清晨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坚定,踏上了前往县城的旅程。
另一边在医院的值班室里,赵喜贵一家正围坐在电视机前,旁边站着几位充满同情心的医生和护士。他们特意将赵喜贵请到办公室,让他能更清楚地观看新闻。
随着新闻的播放,赵喜贵那双原本木然的眼睛逐渐湿润,泪水悄然滑落。这位朴实而壮硕的山里汉子,慢慢地、逐渐地失声大哭起来。他的哭声中充满了伤心与委屈,却又透着一种释放的痛快!
在离清水集七八里地的一个宁静村庄里,王老汉已经习惯了在冬日的蒙蒙晨光中开始一天的生活。他早已将羊圈和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正准备把那几只刚孵出不久的小鸡放出来。这些小鸡毛茸茸的,活泼可爱,老汉蹲在那里,满是爱意地将手中的玉米碎慢慢撒向地面。然而,老汉的眉头却微微皱起,因为他心中一直牵挂着一件事情。那是前天,老汉前往清水集赶集,他打算卖掉自己的几只鸡,为在镇里读高中的孙女买一双温暖的棉鞋和一件厚实的棉衣。
王老汉的孙女不仅懂事,还十分聪明,她的成绩一直是老师们赞不绝口的话题,是老汉心中的骄傲和希望之光。去年年初,家中的长子曾想让孙女辍学,却被老汉严厉斥责。为了供孙女上学,家里已经倾尽所有,每一分钱都捉襟见肘。
长子一年到头在外做建筑小工,辛苦挣来的每一分钱都省下来寄回家,四十五岁的他,腰已微驼,面容显露出五十多岁的沧桑。孙女已经十六岁,正逐渐长成一个大姑娘。
然而,她的衣服还是大前年的款式,穿在身上显得又短又小,使得孙女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不敢穿得太厚。外面的棉衣太小,无法完全遮盖身体,她每天只能弯着腰,用力将书包紧紧抱在胸前。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老汉万万没想到,只因交不起五块钱的管理费,鸡就要被市场的人没收。他的心如刀绞,那可是孙女的棉衣棉鞋啊!
老汉又急又怒又气,当时整个人都乱了方寸,结果有人递给他300块钱,他竟愣愣地没反应过来。恩人啊,可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唉……再说那几只鸡也不值这么多钱啊?老汉一直惦记着这件事,那300块钱也被他紧紧地捂在胸口的里衣里。
想到这里,老汉又隔着衣服摸了摸那钱,心中满是感激与疑惑。
突然,邻居苟二趴在隔墙上喊道:“叔,快过来看电视,给你钱的那个人在电视里。”
苟二刚结婚不久,为了办嫁妆,借了不少债,终于买了一台电视机,这可是全村的第二台电视机。苟二那天正好和媳妇在赶集,目睹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但胆小的他当时不敢出声。如今,他急切地想告诉老汉这个消息。
王老汉听到邻居的呼唤,心急如焚,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向苟二家赶去,连院门也来不及合上,任由它敞开在晨风中。
那则新闻如同投下了一颗石子,在人们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电视台在早中晚三个时段反复播放,观众人数逐次攀升。一些人看完后激动地议论纷纷,而大多数人则选择了沉默,他们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屏幕,眼中闪烁着沉思的光芒。
简阳的车缓缓驶入东崖镇的乡镇公路,道路狭窄,两车交会时,总有一方需提前停靠在稍宽的路边,让对方先行。黄泥路面被车轮碾压成泥泞,清晨的寒意将烂泥冻结,形成了一道道车辙。奥迪轿车底盘较低,稍不留神,泥沟便会刮伤底盘。司机李师傅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路面的坑洼和凸起的泥块,驾驶了十多分钟后,已是满头大汗。
简阳回想起初到古川县时所见的省道路况,心中疑惑,便向何秘书问道:“省道的养路款不是每年省里都有预算吗?为何我们县境内的省道却似乎无人养护?”
何秘书在车内被颠簸得东倒西歪,他一只手紧紧抓住车顶的把手以稳住身体。听到简阳的询问,他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县里的财政状况您也知道,连干部的工资都捉襟见肘,那点养路款每年一到位就被各部门瓜分得差不多了。”
简阳沉默不语,脸色略显沉重,他转头望向窗外,目光落在远处随着车辆颠簸而时隐时现的农田上。那些农田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宁静,与车内紧张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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