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不用跟着他食不果腹。又至少,不会比她现在过得更差了。
可离了他的五年,从未有人说过要娶她。
她也入过宫,给圣上斟过酒。可那又如何,那些达官显贵都说,我知道芙淑姑娘的价格,一锭金嘛。是啊,一锭金,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直到后来,她到了九王府。
那个少年没有给她一锭金,因为他说要娶她。
她吓了一跳,不仅因为从来没人说过要娶她,更因为她现,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嫁。
她不想嫁给别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以为她早就忘了。
她从九王府里走得狼狈,因为那少年当了真。听说,那少年已经同九王爷说过了。她若再不走,他就真的要娶她了。
那少年涉世浅,恐还不知道,这世上的有些关系,是不需要他负责的。
未解释,未告别。临行前,她找到了医仙和风,刻意没有用朱砂遮掩。
可连医仙都说,她额上的伤疤时日太久,治不好了。
祁州府长街上,灯火正盛,商家店铺鳞次栉比,才俊佳人并肩游。
最是热闹处,也最是寂寞。
京都最繁华的街上,蒋宏新辟了宅子。朱红牌匾上也落了显眼的两个字,蒋府。可多数时候,他依旧是形单影只一个人。
此刻祁州府长街上,借了人声灯火,表象的热闹做了掩护,就算寂寞也无须担心了,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他。
早就不嗜酒如命,可这会儿一抬头,觉身侧恰好矗立酒馆一座。牌匾朴拙,让人有些辨不出年岁。究竟这店面究竟是新开,还是一早就守在这街角。仔细一看,深漆上只有两个字,经年。
一推门,丝丝清香袭来。
取陈酿,温火煮之,待酒温热之时,投青梅两颗。再尝,辛辣中也有了清香酸甜,不甚浓郁,也不会遮盖酒香,刚好够缠绵舌尖。
这味道,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曾经想将这刚煮好的酒分给站在他门口的那个姑娘尝尝。可他还未走近,那姑娘见他过来,捂着口鼻,如临大敌,扭头就跑走了。
他家不远处有一座小院,灰瓦灰墙,外面被藤蔓遮蔽着,常年似乎也没什么人住。可看样子,那宅子该是深藏不露。就几日功夫,不知何人住了进去,连带周围也多了几个看家护院的看守。
他站在门口,看见那姑娘匆匆跑回去,刚巧撞进一个白衫公子怀里。那白衫公子揉揉她的脑袋,将她牵了进去。
手里的酒还温着,既然她不喝,只好他自己喝了。
后来,等他终于入了朝,才知道,原来她自小便滴酒不能沾。
他之所以会想起这些,是因为此刻他坐在窗边,又看见了她。
那姑娘依旧站在那个白衫公子面前,被她随意捏在手里的,似乎是一沓银票。
四下一看,她好像觉得没人注意她,忽而攀着白衫公子的肩,脚尖一踮,吻了一下他的唇。
迅松了那个白衫公子,她站在原地,低头掩唇轻笑。当街一个吻,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蒋宏坐在一家叫经年的小酒馆里,将窗外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已经被人牵着走过了长街,他还看着窗外初夏夜阑珊。
店里几句谈笑让他回了神。
“说实在的,这家店的酒一般,可这老板娘当真是美。”
“可不是,不然这店开业才三月余,生意哪能如此兴隆。不过是听说这青梅煮酒是老板娘亲手,所以才特地来这儿罢了。”
同坐几位打趣道,“你啊。”
蒋宏摇了摇头,他寒酸十几载,的确未见过什么世面,也实在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算得上美。是芙蓉如面柳如眉,还是轻云闭月吹花回雪。
他只记得,那日阳光正好,他刚写好的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有个姑娘站在他家门口,仔细抬头看着他的笔墨,似乎在看为什么墨里能生出金色。
他家破败,门楣寥落,院墙都坍塌了一半,那姑娘一脸认真站在院门口的时候,好像就是美。
酒只尝了一盏,他喝完就打算走了。没想到酒小二端着酒壶过了来。
精致酒壶往他桌子上一放,蒋宏说,“小二送错了吧,这壶酒不是我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