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池吩咐过,谁也不许来扰她。
揉了揉眼睛,她想也没想就呢喃了他的名字。
“惊澜?”
和风的药很管用,身上的伤一动还有些疼,可已经不似先前剧烈。加上她身体感受迟钝了些,倒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床侧早无人,更无人应她。
环顾房中,日暮残霞,光线黯淡,一场梦尽,恍若经年。
昏暗的光线将她笼着,整个房间里惟一处闪闪亮,将日暮余晖变成了盘中星星点点的红金色烈焰。
叶棠看着那一处亮光呆。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看清了,那妆镜旁的夺目,分明是一朵正浴火的莲花。
被那朵莲花夺去了所有注意力,不顾胸前伤口隐隐作痛,她从床上下来,走到妆镜前。
小心将那平底的盘子捧起来,指尖掠过焦墨,触目惊心的热烈,摸起来却是这般凉。
这盘子的来历,她一时间有些记不清了,可她知道是他画的。
清荷一枝,三两点雨山前的摇曳自在,清静淡泊,被烈火一焚,枯瓣也激荡壮烈。
都道九王爷的画功深厚,可谁也不知道,人心里只有到了萧瑟处,才能孤绝一笔,不是落花纷飞华盖满纸,就是风樯阵马万里冰河。
他分明就是青山绿水掩映下的满目黄沙。
盯着看了半天,落日西斜,红金色都快要褪去,叶棠总算想起来了一些,关于这焦莲盘子。
长街上,他将随意将这个盘子拎在手里,说,“哦,这个盘子啊,盘平,底浅,盛菜难看,盛汤无能,可惟独拿回家给你盛点心用,不多不少,实在是合适得很。”
“九王爷,就算是再合适,你以后也不能在用它盛点心了。”
他笑,“是,是,都听王妃的。”
将盘子抱进怀里,她又浅浅唤了一声,“惊澜。”
小心将那个盘子放回原处,她要去找他。
突然就想见他,毫无缘由。
走走停停,前厅外,春意未阑珊,翠植掩映,她悄悄站在门外。就像他曾经悄悄躲在书房外看她一样。
那白衣人正立于厅中,衣饰雪白端然。旁边还有一人,似在同他说着什么,他只听着,半晌未说话。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一袭春衫薄,春风打在她身上,温柔或清凉,她已经顾不上感受。她只顾着看他了。
忽然就低头笑了笑,脚边芳草芊芊入了她清亮的眼,她兀自轻喃,“惊澜。”
厅里,萧池蓦地转身。
张朝见这九王爷几步到了门口,四下一看,九王府里的灯倏地一下亮了,伴着飒飒而过的晚风。雪白衣摆随风轻动,似乎只需呼啦啦暖暖吹上一夜,第二天便葱茏满府了。
张朝悄悄跟到九王爷身边,也顺势朝门口一看,明明就是什么人也没有。遂小声提醒道,“九爷。”
他回过神来,只说,“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他惦记着她该醒了,只想着回去看看。至于进宫的事情,还是改日再说吧。
“是。”
张朝应了,再抬头,眼前已经没有九王爷的影子了。
叶棠并没回房,而是自己到了书房。
她想试试,她究竟还能不能拿笔了。
书房里没人,便没有燃灯。她悄悄进来,借了窗外微弱的灯火,直接取了笔架上的那支紫毫。可这笔杆纤细,她怎么也执不稳当。反复几次,一支紫毫一次次从她手里掉下去。
她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啊。”
最后,她寻了个靠窗的角落,抱着膝盖缓缓缩成一团,看着眼前满桌子的瓶瓶罐罐,还有他常坐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