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的那个小碟子缓缓放回原处,他一手有意无意轻轻搭在了桌角上。
不过眨眼功夫,那宽大长案便被轰然掀翻。
巨响震天,似惊雷叩钵。霎时间烟尘弥漫,哗啦啦瓷碎之声,入了她的耳,竟如山崩地裂。眼见她的那些瓶瓶罐罐碎了一地,没有一只完整。碎瓷片迸裂交叠,铺满了大半个书房的地面,一片狼藉,已经辨不得原来模样。
他就从容站在烟尘中,淡然如斯,好像这厚重长案倾塌与他无关一样。烟雾迷蒙,他看得清楚,她后退几步,浑身都在颤着,看着她满地的心血,眼眶不住泛红。
可她终究没有选择向他低头,别着一股劲儿瞪他,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缓缓抬脚,轻轻踩过木屑和碎瓷,薄唇又轻启,“九王妃,本王在问你一遍。所谓的既慕修庭,九死尤未悔,究竟是权宜之计,还是,真心?”
这一次,他故意没叫她的名字,似在提醒她,回话要小心,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意思,她向来难意会。叶棠站在门口,隔着满地狼藉,瞧着他冷哼一声,“九王爷难不成是没听清楚,我说过了,城墙上每一句话,都是叶棠真心。”
话音一落,他没再说什么。叶棠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不过抬手拂袖一低眉的功夫,他送她的那张高高的书架便也倒了。
玉荷不在,连带她四处买来的那些小玩意也没有一样完整。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将她留下的痕迹悉数清理。无论是心里还是书房里,只要是她留下的,便都要铲除干净。
木瓷碎屑铺到了她脚边,她低头看了看。心疼过一次,似乎也不差这张书架了。
惊天巨响惊动了整个九王府。承译迈上台阶,只见这书房都快要被九王爷毁了。而九王爷和九王妃此刻就隔着烟尘和一地残屑碎片站着,谁也没说话。
承译没敢进去,其实门口已经被淹没,他也快要进不去。于是只站在门口道,“爷,徐公公来了,说是要见您。”
“本王没空。”
承译又说,“可徐公公说,见不到您,办不成差,他就不回去了。”
萧池听了轻轻一笑,说,“似乎,是个人便谁都可以要挟本王了。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吧,安排食宿,好好招待着。”
“是。”
承译不敢多言,低头匆匆退了。
叶棠隔着坍塌的桌子和满室碎裂的瓷片,冷哼一声,“既然九王爷要摔东西便应当摔个彻底,九王爷摔了这么多,可还差了一个。”
叶棠说完,抬脚踩过那些碎瓷,一直到了他的书架前。
萧池眉目一敛,果然见她拿了那个被他悄悄放起来的盒子。
她画过那么多瓶子,桌上杂乱,又整日被她摆得满满当当,他以为他悄悄拿起一只来她不会知道。
可看似杂乱无序的东西,在她心里都有数,那些瓶子是她亲手一件件挑回来的。一笔一划,一色一墨皆是亲手,少了什么多了什么只需她一眼。
将手里的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她画的那只瓶子。
上面是她心血来潮时画的他坐在椅子上的侧影。就算寥寥几笔只有个轮廓,他还是放进了一个小盒子里小心保存着。这东西画成有些时日了,难得的是得他悉心封存,墨色竟然半点未落。
她看着他冷笑,将那瓶子从盒子里拿出来,抬手,狠狠摔在地上。
瓷瓶应声迸裂开来,碎成大小瓷片无数,混迹在满地数不清的瓷器碎屑中。
亲手摔了他的珍藏,她似乎扳回一城,比他掀了书架还有成就感。转而走到他跟前,娇俏下巴轻轻扬起,一手搭在他肩上,贴到他耳边,轻声笑道,“九王爷,你就是问我一万遍,我也是爱叶修庭。今日城墙上所言,句句真心。这次,九王爷可听清了?可还是要继续问?”
他轻哼一声,伸手勾了她的腰,顺势往自己身上一带。她脚下一个不稳,断瓷尖锐,从一侧扎进了她绣鞋的软缎面。
他抚了抚她脸颊,低头凑到她唇边,却见她突然柳眉一蹙,随后将头扭向一侧。他不知有瓷扎进了她的脚里,她正疼得吸凉气。
“呵,这是又不让本王碰了?”
见她脸色微微泛白,额上不知为什么似乎是渗出一层细汗。她依旧在他怀里扭着身子。
他从容不迫扣着她,一手抬着她精巧的下巴,浅浅一笑,状似温和,“叶棠,本王会让你求着本王问你的。只怕,到时候,你的答案便不是如此了。”
她也不服软,“呵,真不知道九王爷是自信还是自大?”
他不在与她争辩,利言语以争胜,他向来不屑。
到底是吻了她,香软还未尝够,他唇上又见了血。可无论她如何咬他,他也不松口,嗜血上瘾般。
身子微倾,他的一些重量压在了她纤细腰肢上。
叶棠只觉得脚上扎了东西,稍稍一吃力,便钻心的疼。狠了心,皓齿尖尖,在他唇上又是一口。
他松开她,唇上血未擦,眼中却漫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