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园中,打量着四下情景。静静的夜里,淡白的月光在空中飘荡,洒落了满院朦胧。园中寂静无声,风幽幽地从耳边划过,却有花香琐碎,暗暗地弥散。
“不愧是离歌的传人,胆识果然过人。”阴沉低幽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几分空气中的冰冷。
我循声望去,园中假山后的阴影中现出一抹浓郁的身影,依旧是一身漆黑的长袍,依旧是一副狰狞的面具,此时却唯独少了那一抹阴霾的杀气。
“被雷重重包围的方山,竟然也被你们逃了出去,看来倒是小觑了你们的本事。”他的声音冷若冰刀,冰冷的双眸中竟然闪现出了一丝笑意。
“邪风……这是真正的你么?”我凝视着他那双唯一显露在外面的眼睛,心中有一丝的恍然,更有一股冲动在隐隐动荡。
闻言,他眼中冰霜般的神色似乎为之一动,然而这种波澜立刻就消失了。
“哦?”有些漠然地,他开了口,“已经调查过我的底细了么?”说到这儿,他冷“嗤”了一声,眼里忽然泛出一丝细微的冷嘲,“查出我是谁了?东厂的杀手?还是,五大护卫中的风?”
“不是的,你不是邪风,更不是什么东厂的五大护卫。你是萧子涵,是萧君佑和柳茹的儿子,更是我的弟弟,亲生弟弟!”我努力控制着内心的激荡,声音却止不住地带了一丝颤抖。
他冷冷淡淡地瞟了我一眼,居然避开了我的目光:“不要在那儿理所当然地乱作猜测,什么萧子涵?你的弟弟?哼,真是闻所未闻,荒谬至极!”
我望着他眼中的冷漠神色,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一时说不出来。我又掏出那枚玉璜,盯着他的眼睛:“那这个呢?这玉璜本为一对,一枚刻龙,一枚刻凤,我们出生时爹亲手把它们分别系在了我们身上,而你身上的那块就是与这块相配的刻龙玉璜。”我顿了顿,见他并不言语,又继续说道,“还有你手中的这把剑,孤声一鸣,与离歌并为饮风阁的一双宝剑,正是当年爹的佩剑―――孤鸣。”
“够了!”他忽然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用一种极寒如冰的语气,冷冷地说道,“你的弟弟是谁我一点兴趣也没有。这把孤鸣,不过是当年从死人手中夺回来的一把剑,仅此而已。如果你还想救乔远二人的话,就趁早闭上你的嘴!”
我怔怔地望着他,悲伤如针尖般刺在心头,喉头有酸楚一直哽噎着,似乎随时都会化成泪水涌出眼眶。我垂下眼帘,努力控制着心底弥漫的痛苦,极力不让它在脸上显现出来,但悲伤的情绪还是如洪水般一阵一阵地涌上心头。 。。
第十七章 雷厉风行(下)(3)
“这是七虫七花散的解药,服下后用内力催化即可解他二人之毒。”半晌,他重新开了口,声音中透着几丝漠然,几丝冰冷。
他的手中托着一小瓶青花瓷,在淡淡月光下映射出一层柔和的光谧。
我诧异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明白他到底意欲何为:“既然你否认了一切,为何还要这么做?”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其中的敌意不言而喻:“恐怕你想得太多了。我从不欠任何人,把解药给你只不过是还清你上次救我一次的人情。当然,你可以怀疑这解药是假的,不过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他那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解释着,声音却是冷定得近乎无情。
“把方山包围得莫说是人了,连只鸟也飞不上去,岂不是对自己得胜没有把握。这样的人只会辱没了东厂五大护卫之名。”似有意若无意地,他冷冷抛下这一句,随后人已消失在原地。他整个人,似乎从夜色中来,最终又归于夜色中。
夜风四起,吹起衣角猎猎作响,我却不觉,只呆呆地望着他留下的那瓶解药,兀自出神。
邪风……
回到乔府时,月已中天。整座乔府笼罩在一片安静之中,只有守夜的下人手中的灯笼还星星点点地亮着。我轻身掠到房门前,悄声闪了进去。
轻轻合上房门,我缓缓地吐了口气,想到方才种种,恍然若失。心中仿佛只剩下一片疲倦,很冷,很淡,一层薄灰似的。
东厂,在夺去了爹娘之后,又要再一次抹杀他的存在,当他手持孤鸣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无形中已然于罪恶中沦陷,一步一步地踏上了暗途。东厂希望的,是他的永无退路,亲手将我们逼入痛苦的深渊还恍若不知,只会兀自冷笑旁观。这是一种报复,至阴至毒的报复。而我,明明知道这背后的真相,却又一时无力去改变它的存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越陷越深……
仇恨从心底涌起,但却夹杂着一丝冰冷的感觉,眼里没有泪水,心却冰得像是被冷却了一般。寒意慢慢地扩散了悲凉,像是毒药渗入鲜血和骨髓,我渐渐觉得寒冷。
师父,我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一切?失去的已经太多,我不能连这最后的存在也一同失去。当初义无反顾地离开幽云山,离开了生活十八年的地方,一心立誓想要负得爹娘的血海深仇。可如今,我心中却是一片惨淡的晦涩,那是一种深深透着的凄然无力的茫然。
心乱者必先自乱,习武者之大忌!
我闭上眼睛,软软地靠在墙上,手仍下意识地紧紧握住离歌,愈握愈紧,直到剑鞘上那突出的铜扣已深深刺痛了掌心,我才蓦然间回过神来。我望着掌心那渐渐渗出血珠的伤口,心中有什么坚定狠厉的气息在空气中散落开来,隐隐带着一丝决绝。
我不会放弃,决不会放弃,无论如何,我都要东厂血债血还,即使,代价是死!
第二天,我将解药交与了池笑天,他惊讶地看着手中的青花瓷瓶,不确定地望着我:“这解药你从何而来?”
“是邪风。”
“邪风?难道他……”他喃喃地沉吟道,语气中多了丝复杂的情绪。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淡淡地望向窗外的那一株春意正浓的桃花,有些疲倦又有些决然地说道:“我不会让东厂得意太久的。”
池笑天闻言目光锐利地一闪,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在乔远二人服下解药后,费千师以内力催化药力,约摸过了两个时辰,二人渐渐转醒,已是无甚大碍。
连日来一直笼罩在乔府之中的阴云仿佛已渐渐散去,府中人人脸上沉重的神色也逐渐被一片欣喜之色所替代,诺大的乔府顿时平添了几分盎然的春意。
乔老夫人感激地望着我们,一时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她由丫鬟搀扶着,眼中依稀有泪,几欲控制不住。
池笑天婉言拒绝了乔家提出的千金馈赠,提出此次虽已将东厂逼退,但有第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当下东厂权倾朝野,更是搅得江湖中一片腥风血雨,就是为了铲除江湖门派与武林世家从此掌控武林。处此危急关头,应联合众人之力全力与之抗衡,饮风阁必定首当其中,身先示卒,挫灭东厂的险恶居心!
乔远二人毒体初愈,尚处虚弱,因而不便出来主持大局。但乔老夫人许诺,她定以乔家名义联合一众武林世家传令江湖,初定于三月后在金陵举行武林大会。届时,江湖各大门派齐聚江南,到时趁此机会联合各方力量,共同对抗东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