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
林间偶尔传来一声夜鸟啾鸣,藏在垂星河的瀑声中。白知秋的声音也是一样,又轻又懒,他说道:“那条路好长啊。”
谢无尘知道他在说的是什么,温声问:“有多长?”
“我不知道,好像很长,又好像眨眼就能到头。”白知秋道,“三百里黄泉,这边是人间,那边是仙京,中间是万万千千的凡尘俗世。”
“我就在中间走着,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事。”
“其中有我吗?”谢无尘又问。
“你在这边啊……”白知秋答非所问,“你要是想的话,我也可以找你陪我走一段路。”
谢无尘就笑,胸膛微微震着,细听似乎又有些怅惘,他说:“我在这边等着,你要早些回来。”
“嗯。”白知秋应下来,应完又点着谢无尘心口,不甚确定道,“你会等我多久?”
“你多久回来,我就等你多久。”
“我想回来,”白知秋道,“但我不知道自己多久才能回来。”
“那不重要。”谢无尘轻声道。
“为什么不重要?”
“因为我只认你一个。”
白知秋沉默下来,在他背上窸窣动了两下,可能是又自己难受去了。谢无尘觉得灵魄实在是太轻了,像是一片羽毛,找不到太多的存在感。
过了好一会,白知秋闷闷的声音才又响起来,他道:“……那我早点回来。”
停了停,他又道:“省得你伤心过了,自己食言而肥。”
谢无尘又颠了他一下:“我哪是你,天天哄人。”
白知秋有些恼,但话还没有出口,下巴便在谢无尘发顶上磕到了,结结实实咽下一口风。谢无尘抬步跑过林间小道,风就在他们耳边吹响。他的未尽之语散在风中,被远远卷上月梢,浸上了一层清透月色。
白知秋伸出一只手,感受着风从指缝间流去,就像抓不住的过往。他把最深处的自己彻彻底底摊开给对方,却发现这并不痛苦,也不煎熬。
谢无尘就这样背着他在月色下跑着,穿过蔽目层林,穿过泠泠水声,还有波光粼粼的映花潭。白知秋转眸回望,看见还有没去休息的小弟子点亮的河灯送入水中,星点融入波光之中,一片璀璨。
在一些节日时,学宫常有放河灯的习惯,无论目的是什么,其中所蕴含的祈愿与祝福从来真心实意。白知秋收回目光,拽了拽谢无尘衣领:“映花潭放灯,是为了送别亡者吗?”
谢无尘跑的稍有些累了,他微微喘着气,本能地顺着白知秋的所指的方向望去:“是。”
“这样,”白知秋轻笑,把已经被他们遗落在身后的湖潭放下,目光再转向前方,忽而道:“快到鬼面槐了,把我放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