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秋的娘亲不是唯一一个离开白庄的人,白知秋也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做。命运的长线一条一条汇合起来,在他身上开了一个不合时宜且难以置信的玩笑,让他成为了那场血腥屠杀中唯一的幸存者,从此背负着以恰巧为名的过错,在世间龋龋独行。
谢无尘闭上眼,转出大半心思去压制识海中的惊涛瀚浪,杨雨的声音因为分神显得很远:“后来,我用了许久才找到白庄护城阵的记载,真正得知白庄被发现的缘由。典籍记载,我素来不加收理,现在再想来,似乎也是那之后,他才对知秋有了敌意。”
怎么可能没有敌意呢?
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需要自己纵容保护的幼弟,朝夕惊变间变成了使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哪怕有生死关头的舍身相护在前,那点稀薄的情分也已经不值一提了。
白宇云执念成障,将白知秋一道拉了入千丈深渊。他在恨,却要白知秋为此生愧。
他成功了,成功地利用了白知秋的柔软,让他愧疚了三百余年。他逼白知秋低下头,再也无法安然地接纳他人的善意。那一句句看似平常的玩笑话后,都是无法细想的鲜血淋漓。
白知秋原本平静而美满的人生,在一个不该有的转折点,猝不及防地拐了弯,于是,他的一生,再也求不得圆满。
而这种愧疚与自厌自弃,折磨了他整整三百年,如履薄冰,难以言说的三百年。
“他不明白……”谢无尘一字一顿,几乎咬出了血腥气,“我们不会因此厌恨他……”
“但已故的人无法对他说出原谅,幸存的那个则死在他手中。”杨雨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死局。”
“我想见他,”谢无尘道,声音是出乎意料的冷静,“为什么我醒不过来?”
杨雨不了解谢无尘,但她总能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一二,他的理智明明摇摇欲坠,却始终保持住了千钧一发的平衡。
“不是我不让你醒,是知秋不允许你醒。你而今的灵魄太过脆弱,护咒会让你不住陷入沉睡,直到灵魄恢复……”
“但我没有时间了。”
杨雨沉默片刻:“知秋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陷入危险之境,毕竟……”
毕竟他自以为欠下了那么多命。
“我说有样东西给你,”杨雨不再看他,换了种轻松的语调,“掌门令已毁,我与万象天阵局的牵系被斩断,在世间留不了多久了。那句话是诓你的,能给的只剩下这点修为,将就一下吧。”
谢无尘只是摇头:“我不要。”
“你将他带回来吧,”杨雨恍如未闻,“他是红尘中人,当不了世外客,别让他这样一直痛苦下去了……”
“我走了。”
话音落下,杨雨的身形逐渐消散,化为漫天萤火洒落在识海中。属于半仙的,曾经逆天而行积攒而来的灵力汹涌散开,让谢无尘识海巨震。灵流掀起无穷无尽的波涛,几乎要将他的神识摧毁,可是痛到极致,反而安静下来。
心法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