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尘死死盯着他,目光好像要透过夕误常扮出来的那份从容的伪装,直直看进他的内心。
看不透,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夕误想。
他毕竟不是白知秋。
白知秋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他对世间,对他人尚且抱有浅淡稀薄到聊胜于无的感情。从他踏上仙路,却保留了自己的姓氏开始,他命途的最深处,就被系上了名为牵绊的丝线。
有牵绊就有心,有心就会动摇。
所以,哪怕白知秋与他一样有着冷静到冷酷的清醒,有着能够算计他人情感的本事,他也不愿意将它们付诸实践。
他习惯将每一份交到他手上的感情原封不动地送还回去。
除了谢无尘。
谢无尘总是想要在愈来愈亲密的接触中,得到白知秋一个回应。可哪怕他们在真正亲密无隙的时候,白知秋落着泪,仍是只肯喊他的名字,不肯对他说出那个字。
因为从谢无尘对他上心,或是从他允许于恙将一本书册交给谢无尘开始,他便亏欠谢无尘。
是他自己不肯,是他自己有愧。
他无法给予这段感情一个圆满的结局,一场生造出的镜花水月,终会浇灭炽烈燃烧的心焰。
他担不起等同的爱,所以将能给的都给了,又吝啬地不肯主动踏出一步。
无数的巧合与算计,像紧密契合的机关,时至今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没人分得清了,也不重要了。
这才是真正令谢无尘难过的地方。
“他说,天道偏爱无情道,因为无情道干干净净。”夕误摇了下头,“就这么一点心,还能怎么办呢?”
“与天地相合,怎么能说无情,无情哪有偏爱。”谢无尘低声道,“或许该叫忘情道吧。”
“忘情而至公,也许。”
谢无尘哂笑,眸光被晃动的灯火映得明明灭灭:“他能干干净净不带一点牵绊,可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飞雪打着旋,在他指尖一触而过,像落了个无情无欲的吻。
夕误也掀起车帘,向来路望去。北函关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星点的光散成不会出现在雪夜的星,飘在山顶上。
白知秋收回向北望去的目光,甩掉掌心里已经被染红的雪,掩住唇虚虚咳了两声。他不知把马车弄去了哪,一身薄衣坐于马上,身形瘦削。漫天飞雪落在他发上,让他融入了天地之间。
“四天了。”余寅坐在姜宁对面,悲愤地指着大街,“四天了,别说小师弟,我连一只鸟都没看到!小师兄那边半点消息没有,他到底怎么做到放下心的!”
姜宁捧着茶杯,捂着长巾,呵了口气。白雾一吹就散,散开再聚,他说话的声音在藏在后面,不甚清晰:“小师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