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呢?”谢无尘听见自己问道。
那人顺手指了个方向:“师父没说,许是去找些吃的。”
“哦。”谢无尘随意应道,瞥见帕子上也沾了血,蹙着眉将自己的手翻来覆去检视两遍,才发现手上的伤口。
“夜归是仙门灵剑,轻易动用会伤着你的。”
那话平静极了,含着一股子规劝的意味,与他并不及谢无尘高的身形极为不符。谢无尘沉默片刻,拗气一样将帕子丢回去,没好气道:“你能行,我凭什么不行?”
他没多说,安静站在原地,被他一挥手撵走了。
手上的水渍尚未彻底擦干,几丝晕在伤口周围,衬得不是很严重的伤口有些碍眼。胸口酸涩,涨满了不明不白的情绪。谢无尘将它们掏出来,细细品鉴,其中最明显的,应该可以名为嫉妒。
一种带着羡慕,仰望,又含着求而不得的嫉妒。
可是,他为何会嫉妒白知秋呢?尤其是,少年时的白知秋?
这样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在讲,白知秋就是这样的,轻易拥有他没有的一切。另一半在讲,自己素来不比他差,为什么别人就是不肯看他。
谢无尘收敛起了情绪,跟着少年白知秋往另一边走去。他们好像走在一条名为时间的长路上,白知秋的身形在走动间抽条,拔高。他在身后跟着他的步子,伊始是一步一印,逐渐落了几步。谢无尘紧追上去,两个人的距离仍是越拉越大。
天际昏色未改,他已然变了模样。
变成了谢无尘曾在他识海中见过的模样。
他绑着浅灰色的束腕,长发被一条丝带系住,手中转着一柄光华流转的短剑。
再转身向他看来时,眉眼淡然,眼眸如封禁的万里雪原。
他们中间隔着层层人群,像立于不可跨越的天堑两岸。
谢无尘悚然一惊,瞳孔骤缩,口中念着“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手掌重重摁在地上,被不知是碎石还是什么的东西划开。
可他反抗不了。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让他扑腾着远离。名为恐惧的东西在他脑中嘶吼,像慌乱之下无节奏的鼓擂和号角。
谢无尘从未做过这么不受控制的梦。
少时,夕误说他情浅。梦境之中,他常会身不由己,却极少感到无从呼吸。真正被束缚得不得解脱的时候,也只有来到学宫前的那一段时间。
现在,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只知道自己要跑,要躲。可要躲开的是什么,却始终形不成一段完整的记忆。
逃离的路太长,太曲折了,身上的伤口在逃跑的路上撕裂又恢复。那种疼不只是浮于身体表面的,而是从魂魄深处生发出来,附骨之疽一样,并不会随着伤口的愈合而消失。
他很怕身后那个人,又恨极了他。
可他想不起那个人是谁。
这不对。
谢无尘逼迫自己从感知中抽离出来,冷静旁观眼前一切,以图在梦境中保留一丝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