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再次见到杨雨是冬初。
白庄十年一次的灯游所布就的防护阵在不知不晓中被破,寂静无声的夜里,夺命的邪咒如过境灾蝗。白一乍然从梦中惊醒,捏紧脖颈上发烫的锦囊,去推一边的白宇云。
“别吵……”白宇云嘟囔着,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迷迷糊糊道:“天还没亮呢。”
“别睡了,快跑啊。”锦囊烙铁似的印在白一的胸口,烫得皮肤生疼。他被过高的温度烫得心慌,急促地又喊了好几声,尾音都开始发颤。
呼喊声投入夜色,得不到丝毫回应。
白一惶然地站在床边,手脚冰凉。好一会,他大梦惊醒般,趿拉着鞋向外跑去。
寒气穿透单薄的衣裳,见缝插针地渗进骨缝中。拍门声一层一层在夜色中荡开,摇晃在泥潭般的死寂里。
白一把耳朵贴在门缝上,试图去探听平日里偶尔会扰得他难以入眠的呼噜声。
可是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
偌大的庄子好似在突然间,变成了森森的乱葬岗。天上的星子遥遥俯视着失去了所有可知可感的活气的村庄,默然不动。
半晌,白一狠狠打了个哆嗦,扭身又向自己的屋子跑去。
脸上最后一点血色,消失地一干二净。
他在越过门槛时被绊了一跤,没来得及穿好的鞋子不知摔去了哪。但他顾不得了,忍着膝盖处传来的疼痛,茫然无措地站在了白宇云床边。
白一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挨着床沿凭空摸索。好半天,他终于摸到一只手,紧接着触碰到的就是什么又烫又滑腻的东西,带着浓重的锈腥气。
是血。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心慌的来源。
是夺走他娘亲的性命,也险些夺走他的性命的怪病。
而这一次,不再是一人两人,而是整个白庄。
该怎么办?白一茫然地想,他能做什么?扶楹仙师能帮忙吗?她又在哪里?
扶楹仙师说,是杨雨仙师特意赶来救了他。可他与杨雨仙师之间的联系只有一只锦囊……
白一慌乱拽下脖子上挂着的锦囊,小心翼翼地塞进白宇云手中。
锦囊中是一张符纸,他不知有何用,便没有动过。现在,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就是希望这张符能保护白宇云一时半刻。
虽然,已经凶多吉少。
白一爬上床,挤在白宇云身侧,尚且稚嫩的手牢牢将锦囊扣死在对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