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碰在脸上时,与白日的触感不太一样,很是粗糙。或许是白日里感官太过迟钝,或许是这会还没睡醒,白一偏了下头,儿童特有的肉嘟嘟的面颊就从扶楹手背上擦过,触感软乎乎的。
扶楹的手不由停了下,然后好笑地揉了揉小孩细软的发:“有这撒娇的功夫,怎么中午的时候不对阿雨用?”
白一只盯人,不说话,像树上机敏又乖巧的鸟。
扶楹很快把温好的羊奶端了过来,又怕烫着人,小心地在碗边垫了块布巾:“吹吹再喝。”
屋子里没灯,火堆也暗淡下去了。扶楹又往里面丢了两块木禾,火焰扑朔一闪,在她脸上一晃而过。
有一种温情到极致的好看。
白一这才注意到,扶楹并没有他以为的年轻,甚至比他娘亲还要大上许多。但她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利落,温柔又飒爽。这两种有些矛盾的气质叠加在她身上,丝毫不显得违和。也正因如此,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年龄。
羊奶有些烫口,白一眯着眼避开热气,小口啜饮着。扶楹等他喝完了,道:“阿雨救了你,但你身上的伤还要养许久,呆在这也不合适。等天明,我送你回去。”
白一端着碗,发呆了好一会,慢慢点了下头。
扶楹收走碗,又让他吃了药,扶着白一躺下去,把柔软的袍子一直给他掖到下巴:“接着睡吧。”
说真的,小孩的精力都是很旺盛的。可白一睡了一天一夜,一躺下来依旧困得要命。他强撑着盯了扶楹一会,再次沉沉地闭上了眼。
在他沉入睡眠的时候,扶楹听见一声很轻的“谢谢”。
她回头看了一眼,又垂下眸,一圈一圈碾磨着药臼中的药材。
白一不知道,但扶楹很清楚,他染上的不是什么怪病,而是血疫。
血疫无解。
那是黄泉道上最深最毒的诅咒,需得以怨煞和不得转世的游魂炼化。当蛊咒附着于活人,游魂生前所受之伤,便会尽数在此人身上重现。
短则三日,长则半月,中蛊之人的灵魄尽数被蚕食殆尽,自此消散于世间。
灵魄之痛,是无人可以想象的。
而被蚕食的灵魄,又会反供养蛊主。在此咒下消亡的凡人,不计其数。
一百五十年前,仙门集在世所有大能之力,隔绝三界,为的就是阻止血疫的蔓延。
三界隔绝之后,又是无数仙门弟子的前赴后继,才终于换下而今这样一个还算清平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