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瞬间的恍神。
等他从恍惚中回过神,另一只手已经抬起,指节屈起,很轻地碰了一下谢无尘的眼尾。
“松手吧,冷。”白知秋轻道。
浴堂中潮热,谢无尘眼尾沾了水雾,一碰就发涩。
白知秋复又阖上眸。他没比谢无尘好多少,满身的疲惫再藏不住,完全提不起劲。
灯火笼罩中,谢无尘终于松开他的手,不知从哪拽出一条帕子,小心地给他擦拭手指。
直到碰到白知秋的手,谢无尘才看清他手指上密密麻麻的割伤,被血痂糊住,看不清深浅。
谢无尘沉默着,擦得细致。帕子被叠起,用尖角沾了水,一点一点缓慢从伤口边缘拭过。暗色的血痕被晕开,在雪白的帕子上染出一片红。
这伤没法包扎,接下来估计什么都做不了。都说十指连心,白知秋平日里受不了半点冷热,此刻却一声不吭。
悬诊丝坠挂在苍白的手指上,同样被染得鲜红。
“为什么不说。”谢无尘问。
白知秋闭目睡在水中,他很轻地呼了口气:“谢无尘。”
“嗯。”
许久,白知秋道:“你明日去照顾周师兄吧。”
“周师兄?”谢无尘一怔,怔完,才想起来。
他入学宫没几日便上了碧云天,对万象天布局不熟。周临风作为符阁长老,阵局崩毁时他当值,亦在阵中。
“周师兄受伤了?”
白知秋没有接话。
谢无尘拧干帕子,撩水到掌心,复又擦干水痕,觉得他手腕瘦得让人心疼:“谁看顾你?”
“我又无碍。”
谢无尘终于肯松开他:“那只手。”
“我自己来。”白知秋侧眸。
谢无尘在昏光中注视着他,半晌,冷声问道:“伤口能碰水吗?”
白知秋没递手,很缓地眨了下眼:“你跟我追根究底……要我怎么答你?”
“不想答便不答。”谢无尘道,他说的很平缓,不疾不徐,声音却极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固执,“手给我。”
白知秋眸光微动,将左手递过去,嘴上却是道:“别吓着你。”
谢无尘骤然翻过了他的手。
伤口狰狞,横贯掌心,深可见骨。在雨雪中冻了一晚上,又被热气一蒸,重新渗出血来。谢无尘托住手背时,手指都是抖的。
这是冻了太久的后遗症,哪怕此刻温水裹身,他仍忍不住想打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