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一句,让谢无尘品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这句话不像斥责,更像是乍然相遇时一句招呼。他还是那个仙人,却没那么渺远了。
谢无尘思忖道:“白师兄,你会被幻境影响吗?”
白知秋这下是真的好笑了:“我分得清。”
我也分得清。谢无尘心里念道,只是,就是觉得,你方才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
好像有一点难过,和说不清从何而来的怀念。
谢无尘没将这句话说出来,而是转头道:“这应该是先生收我为徒的那一日。”
在白知秋开口问话前,茶摊边老柳树下,说书人醒目一敲,长长地叹了一声,起了调:“要说那一百四十年前,妖师出世,自称为来自五河八堑的仙人……”
谢无尘一怔,再看向白知秋。白知秋心思却不在他身上,而是偏了头去望那说书人。片刻后,白知秋征询似的目光便过来了。
“那日说书人说的可能不是这个故事。”谢无尘在白知秋开口前回答了他,“其实我记性没有那么好。”
“是听过的故事或者想法。”白知秋点了下头,“谢家三代,都在这一百多年里了。”
谢无尘想往过靠的脚步瞬间停住,“嗯”了一声:“北越建国,谢家在浮关阙驻军一百多年。”
他声音尚带不易察觉的颤抖,面上依然四平八稳,只有唇线愈发紧了。此刻连说的话听起来都是平静到无波无澜的,像在说别人的事。
其实对自己而言,这些发生在自己家的故事,是很渺远的。哪怕娘亲与家中老仆曾将它们一遍又一遍地讲给自己,他也摸不到虚无的边界。
所以,此刻白知秋提起,他张了张嘴,却讲不出更多。
“妖师出世,天下一分为五,未尝不是好事。”谢无尘倚靠在门柱边,只一眼便找到了人群后的自己。
小时候负责照顾他的侍女后来嫁了人,离开了谢府。此刻再看,连她的面目都已模糊。谢无尘恍然片刻,感觉身侧来了人。
白知秋在他身边站定:“为何这般觉得?”
“读过一些史书。”谢无尘垂眸,轻声道,“一百四十多年前,羌州叛乱,西蜀建国。此后,浮山以北叛乱,北越建国。一百二十年前,大周正式一分为五。这二十年间,正是妖师把握朝堂之时。”
那个于史上只留下一笔骂名的妖师,在前一百四十二年的宫变中,掌握住了尚且年幼的天子。而后,以一己之力,将整个朝堂翻覆。据传,那时的宫中,夜无鸟鸣,尸血遍地。
“那时,名为乱世。但也是他,开启了靖德之治。”
“靖德之治是大周的中兴之年,废业重兴,阡陌再开。”
宫变之后,妖师掌权,朝中改年号为靖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