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名阵下,小小一方桌案。白知秋一手支头,一手拈一枚棋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棋盘。
桌上摆一副半成的棋局,棋盘边放着一叠小册子。
谢无尘在决定是否上楼时,与白知秋的眼睛对上了。
白知秋抬眸,一双眼平静无波。他在谢无尘找借口前落下手中棋子,问道:“会下棋吗?”
谢无尘对于找借口这种事情,素来处于一种熟练不熟练的状态里。骗人水平依据对方水平而定,让他扯理由骗白知秋,多半会被一眼看破。
但白知秋不说,还会配合他演,甚至再勾着他问出最开始的问题。
于是,他由着白知秋开了个头,应声:“会一些。”
白知秋起身,让开位置,走到对面,将黑子让给他。
这盘棋,白子颓势明显。
谢无尘掂住棋子,对着棋路思考。
这并不是个步步为营的棋局,甚至比曾经先生教给他的还要简单些。白子棋路杀伐,黑子温吞,如一柄利剑对上坚实之盾。两相对峙之下,竟是利剑落了下风。
优势方是守势。
谢无尘琢磨够了,落下一子。
白知秋微微挑眉,毫无思索,捻在指间的棋子直接落下。
毫无保留,锋芒毕露。
片刻前,这人坐在黑子一方,掌一路温吞之子;片刻后,这人立在白子一方,针锋相对。棋路毫无方才斜斜支着头的闲散感。
他突然就有种极需慎重的感觉,不止在下棋之上——棋路能展现出一个人的性情品格,在他极少的印象中,白知秋一素是平淡温和的。白子的棋路,不太像他能下出来的。
谢无尘扫了眼桌边的棋谱,落下第二子。
白知秋即刻追上。
谢无尘捻住下一颗棋子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一顿后,才又回到棋盘上。
指尖一瞬间的绷紧不可避免地落入白知秋眼中,他一手搭在桌上,食指中指间夹一枚棋子。在谢无尘落子后,指节一屈,棋子便收入掌心。
白知秋微垂眼睛看他,道:“不下快棋。”
然后,他收起那枚棋子,转身进了一间屋。片刻后,搬出来一把椅子。
谢无尘在他走开时便强迫自己将全部心神放到棋局之上。
方才那一子,落得仓促,甚至有点冒进。白知秋前两子却与白子棋路完美相契,自己若是再疏忽,白子会毫不留情,将他杀得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