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烈叹息道,“便是眉儿的母妃担得心只怕也不会比你多。”
明思抬眼看他一眼垂了首。低低轻声,“我哪里及得上……若我是眉儿的母妃,若不是——我定会不顾一切法子也不会让她勉强。”顿了顿。几分黯然,“我如今也是袖手旁观……”
荣烈伸手揽过她,“好了,莫要想了。今日旨意并未下,宴后我见过皇兄。和亲旨意暂时还不会下。应是要到两月后,夏沥太子返程前才会下旨。”
明思抬首一愣,“返程前才下旨,为何?”
“夏沥太子此番会停留两月,返程下旨是他提出的。”荣烈深意道。
明思怔愣一瞬,明白过来。“他想同眉儿多多相处?”
若是下了旨便是未婚夫妻,自然诸多避讳。
没下旨便可方便往来些。
荣烈含笑颔首,“此人心思细腻。”
明思默然叹气。“他若不是太子也许……会好些。”
荣烈闻言无奈而笑。
若他不是太子,这门婚事如何能成?
不过心中虽是如是想,荣烈还是没说出口。
明思说出之后也知自己这话说得没缘由,想到那夏沥太子,又想到纳兰笙。心中霎时复杂。无言须臾后,伸手抱住荣烈。将头依偎过去,低低轻叹,“我身边亲近些的,除了蓝彩,如今都尚算和美。蓝星、蓝灵、帽儿、明初、明柔、明欢……也都算得其所愿。明珠眼下日子也称心如意。即便是蓝彩,也是如她所愿。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子成亲便等同第二回投胎,稍有差池便是终身泥淖。这世道对女子不公,眉儿虽是聪慧但却极为心软。宫闱中的那些个东西,她也许也明白不少。她幼时也受了不少欺凌冷落,也是近些年,你皇兄才待她好。可她得了势也没对谁使过坏心眼。她不是不会而是不愿。她这性子其实不适宫中,如今是长公主身份尚能自如,真要是站上了那风口浪尖,她定是会吃亏的。即便能咬牙应付,也必定不会快活。”
荣烈细细听着,心中只觉触动。
他对荣眉也无多少关注,也是因着明思才多留了些心。明思此番说了这段,他从未想到过。但听明思这般一说,细想来却似是极对。
更触动处是他觉着明思口气似乎还有些别的感触在其中。
心中思量片刻后,他脑中亮光一闪,低头看向明思,眼底若有所悟。
明思抬眼迎着荣烈的目光,她看出了荣烈眼中之意,淡淡笑了笑,“当年我执意不肯入宫便是因此。你没发现么?眉儿同我心性极像。”
荣烈轻轻颔首。
明思叹息,“我是个慢性子,身边的人个个皆是要一段时日才能真正生出亲近。这么些年,只有眉儿一个是头一回见面就让我生出亲近好感的。可是如今……”
荣烈心中也感伤,可如今事几成定局,多说只能让明思更加难受。
荣烈只能心中叹气,“夏沥太子还要逗留两月,想必也有不少接触。若能相交,兴许也能对眉儿有些助益。你如今身子重,这些便交给我,莫要多想了。”
荣烈好生一顿安抚,明思情绪才缓和些,闭眼睡了下去。
听得荣烈起身去净房沐浴的脚步声,明思睁眼看了荣烈的背影一眼,心底一叹,再度阖了眼。
她如何不知自己这番话说出也不能改变什么,可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也惟有对荣烈可以说。
如今情势已是如此,也只能寄望于夏沥太子对荣眉的真心能持久些,至少能最大限度的护住荣眉,让荣眉在异国他乡能得些真心暖意。
虽是这般安慰自己,但闭目睡去前一刻,明思心中还是仍忍不住恻然。
可此际的明思却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会是那样的一场天翻地覆,让她心痛而悔。
今日的这份私心逃避在之后的许多年,成为了明思心中最大之痛。
荣眉这数月来沉静了许多。
自五月前荣安召见后似一夜长大,除了偶尔出宫探访明珠同明思外,平素半步不出寝宫,每日在宫中只是看书练习书法。
一开始每日练字两个时辰,到了后来,只要得空都在书房中练字,最多是时候,一日练字时辰便占了近三个时辰。
这日荣眉早早就醒,漱洗完便进书房铺开笔墨。
中间侍女摆了早膳,荣眉也只喝了一碗羊奶就继续练字。
这一练便又是一个多时辰。
荣眉的字写的并不好,往昔也从未精心练过,如今练了数月,虽有进步,但因根基没打好,故而写出的字也不见得如何好。可是她每日却写的极为认真,一笔一划,皆眉眼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