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终归不过是消磨时间罢了。除她一人在京兆郡,李家阖府都搬去了晋阳。妹妹父兄俱不在身边,往日那些磨牙拌嘴,竟也不时拿出来回味一遍。
昔日那些一同打马球的女郎公子也多各自成家。数月前长孙家的姐姐终于和二哥成婚了,家里收拾好行李嫁妆,统共装了近十架马车。由长孙哥哥跟着,一行人去晋阳完婚。
唯有行前那月,才得以与往日友人们走得近些,聊聊各自深宅中的趣闻。
“姑娘歇歇吧。我专门去西市买的蔗浆饮子,姑娘尝尝看?”
“好啊!”李瑛搁下笔,挽起袖子在水盆中洗去指节上沾的墨迹。
柴府原本只有柴绍和老母居住。二人成婚后他母亲回了钜鹿本家,大抵是为了上族谱之类的事。家中仆役一小半也跟着回去了。
因而李瑛身边的女侍们大多是从李家带来的,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的确更为贴心。只是十几年来三姑娘叫得顺口,若柴绍不在,总是忘记改口叫夫人。
李瑛又啜了一口蔗浆,好奇道:“还是从前常买的那家吗?味道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但也还是好喝的。”
侍女云罗笑吟吟道:“姑娘真是好挑剔的嘴。还是原来那家呢,只是那老人近来病了,由女儿媳妇之支撑铺子,许是改进了方子。”
“那近日多去买些吧,分给府里人喝也好。”
又笑着说:“哪里是我的嘴挑剔?从前分明是阿昭总吵着要喝。”
提起阿昭,两人便都沉默了。半晌,李瑛又轻声说:“不知阿昭适不适应晋阳气候?总觉得那里比京城还要干燥许多。”
云罗正想安慰几句,院门外跑来个小厮,喜气洋洋地向李瑛见礼:“夫人,晋阳家里来信了!”
李瑛等不及底下人将话传来传去,直接起身大步走向府门。反倒让云罗和那小厮在身后小跑追着。
从晋阳来的信使也刚牵着马进了柴府。李瑛认出这是跟随父亲多年的一名亲兵,此番也一同前往驻扎在晋阳。
论辈分这人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叔叔,李瑛便郑重一礼。
那人虚扶她双肘,直说使不得。又肃容郑重道:
“今次李将军嘱咐我务必把信送到女郎这儿,不可假以他人之手。柴小郎倒是可堪托付之人,将军说你二人可共同商议后再行定夺。”
李瑛正想问些细节,那人快速又道:“将军还有其他要事布置给在下,女郎不必留我住了。”
李瑛将锦囊信笺揣进怀里:“您远道而来,府上照顾不周,至少让我送您到坊门吧。”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上前牵马出了府。那人只得快步跟在她身后。
柴府就在距东宫皇城外不远的宜仁坊中,离东市很近,出入多为达官显贵。像李瑛这般为人牵马的,多半会被认作奴仆。
坊市人群攒动十分吵嚷,在叫卖声和驱车呼喝声中,他们终于得以避人耳目。
“辛苦您舟车劳顿了,”李瑛略侧过头,若无其事道,“父亲可还有什么话嘱托我吗?”
那人略低头,敛去面上表情。
“府君说,危楼将倾,留女郎一人在此地实在放心不下。”
“但望早日,与女郎在晋阳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