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手指着门口,哑巴一样的说不出话来。童义信奇怪的看我一眼,顺着我的手指向门口望去,她已经敛起笑容一闪而过了。
“什么?”他问。
“没什么。”我绝望的回答,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第七十四章 守望死亡(4)
门口是空的,我的心也慢慢空了,被野兽吞噬一般,一块一块地被吃掉了。此刻,生命正从我身体里一点点的抽离。
意识发散了,周围的场景在我眼前逐渐的模糊,我整个人处在了一种身不由己的失重的漂浮状态。
还能听到童义信一声比一声低的呼唤,上下眼皮就象两扇渐渐关闭的大门,将我关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时间观念随之消失了,大概只用了几秒,又好像过去了千万个世纪,只觉得自己很轻很轻,慢慢升腾到了天花板,发不出声也动弹不得,象个氢气球一样飘飘荡荡的倒悬着,看下面医生护士在忙忙碌碌,渐渐看清了病房里的一切,奇怪的是,还看到我自己。
你一定是不信的,对,眼见为实,人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触摸到的一切。所以,只有那些有过这种濒死体验的人才能够相信,或许这就是广为流传的灵魂出窍的感受。
一点麻木,一点失措,一点好奇的混沌感。
有一团银白色的东西晃了一下,仔细一看,是母亲的银发。她什么时候回来了?到底时间过去多久了?怎么母亲一下子变的那么老了?
眼前这个憔悴不堪、孤苦伶仃的老妇人可是我的母亲?贝贝一岁生日时她还是笑声朗朗、精神矍铄的,可现在,从她脸上看到的,是那么深的悲伤、委屈、对命运的不解和无力抗争。
我猛然醒悟了,瞧我是个多么狠心的女儿啊。
贝贝昏迷的这些日子,我完完全全将母亲忘了,自私的哀伤和仇恨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是母亲在身边默默帮我分担着一切,我却对她的付出视而不见。
这段时间母亲是怎样的日日操劳:洗衣、做饭,还要做贝贝的半个医生,每隔两小时给贝贝翻一次身,隔四小时喂一次饭,隔半天要按摩一个小时,她怎么吃饭怎么休息,为什么我都没有想到过?
是不是我内心深处依然在记恨她在童年留给我的忽略和伤害?
我得回去,回到身体里去。如果我和贝贝都死了,那我们家就太悲惨了,悲惨的无以复加的程度就是家破人亡了。
也许,贝贝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对妈妈就应该有多重要。
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我迫使自己回到那具躯壳里面去,一次次的回去又一次次的从躯壳里逃离出来,穿来穿去,我一直没能成功。
有医生走过来扒开我的眼睛看了看,护士又吊了输液瓶,就纷纷离开了。
此时,我终于体会到贝贝昏迷前的感受了:既虚幻又真实的周围场景,一个人无力无望的抗争,这种对未知的巨大恐惧掩盖了所有的感受,以至于身体的疼痛感完全消失。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多起来了,碧月和汪师傅来了。他们把门关了起来,妈妈还守住门口,有人将我的输液瓶拔掉,然后往我的嘴里灌了些东西。
是一种极度苦味的汤汁,它就象一幅吸附剂,慢慢的将我的灵魂收了回去,我猛一下咳呛一口,眼皮终于动了一下。
眼睛没有张开,就听见有人激动的问:“汪师傅,要不要叫医生?”依稀可以辨认,是童义信的声音。
我一下子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我知道自己还没有完全形神俱散,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但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记得有人说过昏迷状态是分很多个阶层的,如果是深度昏迷就会使大脑进入一种灰色地带,在这种情况下,是会产生一些奇特的视觉效应,心里是无限的平静,淡淡的喜悦,甚至可以闻到奇妙的香气。
这些我都一一体验了。死亡到了最后,并不是那么恐怖,到了那种状态,人的触觉是最迟钝的,但嗅觉、味觉、视觉会出奇的灵敏。
远远的看到一道光,里面站着一个人,好像是父亲,是生前健康的样子,微微笑着,那么平静和慈祥。
我真想一步步走向他,牵着他的手走向那个很亮很亮的地方。
就在那时,我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唤:“妈妈。”
第七十五章 涅磐重生
这一声呼唤,是能够将我从任何沉睡中、惶惑中、昏迷之中唤醒的声音。
如同一针强心剂,拼命的将我拉回,拉回……
就在我用尽全力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过去岁月的一幕一幕开始在我眼前迅速的掠过,就象电影剪辑镜头的组合。
一阵疼痛感袭来,那千斤重的眼皮,终于被我抬起来了,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