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真想分家哥听你的咱办完丧事就分家
你不明白弟的意思我想眼下就把家分开
好像你嫂子也说过恨不得眼下就分家
嫂如母听嫂的那就眼下分家吧
爹刚死忙死人哪能顾上分家呀
家好分房地财产二一添作五
爹在面前你不怕爹起来打你一耳光
爹死了家得分没空儿就先把砖窑分开来
顶真的祭仪
“男主孝初礼:二叩头——”
我和哥弯腰下跪勾首向爹磕了第二个头。
太阳光温煦地照在我和哥的屁股上。
麦场上的冰凉夜
夜里,月亮冰凉地印在耙耧山那边。麦场上有张桌,桌上有马灯,光亮昏黄如泥厚厚地糊在月光上。是夏天,风在麦场上刮来刮去。村人们在风中,被那泥糊的月光浸泡着,身上都凉森森的好像坐在井水里。
开会。
承包那四座烧砖窑。
有七户人家承包,队长让各户抓阄儿。
爹把我哥俩叫到场边问,有啥法儿才能抓到那个承包阄儿?我哥俩都说没法儿。爹就骂,滚到他娘的一边去,白供你们读了书!连这法儿都没有。正骂着,队长从麦场出来解小溲,哗哗地浇在一棵树身上。爹见势,拉我兄弟俩站在队长面前。
“兄弟,今夜能不能包砖窑就看你的阄儿啦!”
队长勉强笑一笑,“抓阄……凭命吧。”
爹说:“你十年前借过我家一袋谷子你五哥可没说过让你还……”
队长一愣,“我还你。明儿就还你!”
“你还了谷子还不了情!”
“咋样?一篮谷子还咋样?”
“不咋样。你把写承包二字的阄儿捏大些,好有个记号让我抓。”
“五哥……这是黑心!”
“你就黑回心!”
“我要不这样……”
“你家是独生娃儿一棵苗,我家这两孩娃都是七尺高,哪天拼死一个我家还有人续烟火,你家可就绝后啦。”
“五哥,这样太没良心啦……”
“啥他娘的良心……走吧,把那个阄儿捏大些。”
队长走了。他来尿时腰板挺直,回去时背就弓起来,仿佛天塌下来压在他头上。
爹望着队长的后影,骂他一句王八儿子。就对我俩说,要包到砖窑以后的日子就有日有月啦,不要两年就会成为瑶沟村头户大人家。你们回去一人扛张铁锨来,今夜有人和爹吵,就拿铁锨砍到他头上!
话毕,爹大步回到了麦场上。
我哥俩一人回家背了一张锨。
月光依然很清冷,马灯光摇摇晃晃,似乎要熄灭。队长把阄儿捏好了,共七个,在他手窝里摇摇摇,摇摇摇,最末他站到人中间,瞟瞟爹,又瞟瞟别的人,说:“开抓吧,谁先抓?”
“我!”队长的语音未落地,爹就旋儿从地上挣起来,“奶奶八辈子,听天由命。天叫承包砖窑我就承包啦,不叫承包就去他娘的蛋!”
这当儿,我和哥就站在场外的一道黑影里。月光在我们眼中极清凉,如流着一道水,有样东西,也许是狗,也许是狼,在场外半山坡上晃动着。我哥俩各自手持一张尖头锨,寒光一道一道映在半天空。看不见爹是咋样抓阄的,只见他朝队长面前晃一晃,站一会,就有人唤说打开看一看,打开看一看!爹就朝马灯下走过去,然后就在桌上擂了一拳头,扯着嗓子叫:
“我承包砖窑啦——”
“我家承包砖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