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政展笑轻声道:“可是我不信,因为你比我更有天赋当皇帝,长陵,你真的就甘愿这么一生都臣服在我的脚下吗?”
他们年少轻狂的兄弟情谊早在权力的碾压下支离破碎了。
沈长陵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缓声说:“我不是做皇帝的料,我也从未想过当皇帝。”
“我不信。”温明政吐出三个冰冷的字。
“信不信由你。”
沈长陵突然凄苦的笑出了声:“高丞相在朝堂上弹劾我的话你都当真了是吗,还装模作样的跟我说你身不由己,你可真是会演了温明政,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演起了戏?嗯?是和扬万里相识的时候对吗?扬万里这个西域派来的奸细,你早就勾结在了一起,为的就是这一刻吧?现在你目的达成了,你满意了吗?”
沈长陵说:“战争已经结束,大西域国已归顺我大晋,其他小国自难逃天下大势,这天下终究成了你的,你我八年前的推想,也终于成了真。”
沈长陵说:“阿政,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登基大喜。”
温明政嗓音低沉:“长陵,你难过吗?”
“悲伤、难过、痛苦又如何?再多的情绪都换不回我阿爹阿娘的命,换不回我沈长陵为你抛头颅洒热血,换不回战场上百万忠将的血……强权面前,我如蝼蚁。”
“长陵,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恨我,拿起这把枪,杀了我,你不杀我,死的就是你,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温明政将一把金枪丢了他,那是先帝赐给他的落日熔金。
沈长陵探身去拾落日熔金,那是他沈氏一族的傲骨。
沈长陵无声长吸,默默的端起了手中的长枪,昔日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武器,如今却对上了他主的颈项。
温明政无畏无惧,蹲下身子,用力掰着沈长陵的肩,“杀了我,杀了我这皇位就是你的了,杀了我带领你的孤魂军,破了这皇城自立为王!杀了我啊长陵,你在犹豫什么,杀了我!杀了我!”
温明政看着沈长陵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一点为权利所吞噬的沦陷,甚至映着他此刻荒诞的举止。
沈长陵低头伸出拇指擦拭长枪上的金龙,用指尖描摹着金龙的轨迹。
一遍,两遍,三遍。
越是描摹,越是可笑。
他再也挥不下伴他尽斩敌首的金缨长枪。
身前的,是终其一生守护着的天下黎民,身后的,是由权利和欲望所支配的他所护着的那个情同手足的阿政。
他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奈不得温明政分毫,眉峰高攒,数次启口欲语却终只化一息长叹。
“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将臣亡。一朝天子一朝臣,阿政,我累了。”
沈长陵最终也没有对温明政提起那把击杀胡人的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