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这样认为呢。”拓拔焘不以为然道,“所谓贪多嚼不烂。不知餍足四方染指,只会破坏大家的兴致。”
“说得对哦。”夏云笑眯眯地拍掌,“所谓野心是好事,贪心是坏事。随随便便跨越南北分限,会给身处近邻的国家也惹来麻烦哦。”
“夏兄是说近来南下的魏国君主吗?”拓拔焘眸光一闪,“真可惜呢,听说北魏太子年幼,把持不了大事。但如若是他在位,就不会有这种轻率的举动。”
“是啊。那时我们普通百姓再出个门,也就不必这样担心了呢。”夏云轻松地笑笑,“若有那一日,我便招待兄弟来见识一见平凉的秋景好了。”
“那么自然,我也很欢迎夏兄前来做客。”
“哈哈。老弟果然别致。只是……”
望着夏云眉梢处的犹疑之色,拓拔焘袖子一抖,掉出一块金牌,三指按住在桌面一滑,直接滑入夏云的袖口,诚挚道:“这是我用以护身的长生牌。可以通天直见鬼神哦。若是他日未能依约款待兄长,就拿这个直上九天告我一状吧。”
夏云神色微诧,“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大家各取所需,本来不过区区小事。”将手中杯酒一饮而尽,夏云手腕一转,亮出空杯,笑着伸手碰上拓拔焘满满的酒杯。
林飞难得乖巧地坐在一旁。虽然觉得那两个人的对话稍嫌莫名其妙,但满心满眼的注意力依然只集中在名为青檀的素丽琴师身上。
仔细看看,发觉这人的年纪应比夏云年长。但生得确实是前所未见过的优雅好看呢。
清眉笑齿,凤眼溶溶。白衣如雪乌发如云八个字本是俗透的,但林飞却想不出更恰当的形容。只能说他的白是薄冰初雪的纤尘俱化,他的黑是浓香墨艳深潭积翠的一汪柔情。一微笑,一回眸,一顾盼,分明不带半点媚气却又萦绕人心。他倒酒,她就盯着他修长的手指,他微笑,她就傻傻地回他一个笑,他倒退几步站在一旁,于是连林飞也跟着觉得坐着难受起来。
“你一个人坐下起来,起来坐下的是干什么?”终于注意到林飞奇怪的举动,拓拔焘冲她不快地挑眉。
“奇怪的是你们吧!”林飞傻傻地举袖指住青檀,“这样一个人在一边站着,你们还能坐着。这样一个人倒酒给你们喝,你们竟能喝得下去!”
“青檀只是一个下人,让他站着,有何不可。”夏云轻描淡写,盯着林飞的眼神却纯然一派调侃。
“我真是看错你了。”林飞愤愤然。本以为姓夏的有情有义,原来不过是个普通级别的好色之徒。
“少管别人的闲事。”拓拔焘小声警告,伸手按住林飞的肩,把她按下去。下一秒,林飞像根弹簧似的又坚强地弹了起来。
“你若讨厌那家伙。”林飞郑重地握住青檀的手,丝毫也不避嫌道,“我就让他把你买走——”她指指拓拔焘,严肃郑重地宣告:“再给你自由!”
夏云拍掌大笑,“小兄弟有趣得很。”
“我是说真的啊。”眼看美男子但笑不语,林飞急于表白,“你别看那家伙其貌不扬——”她继续指着拓拔焘,“其实他很有钱。”
第4章(2)
“林飞!”
“其貌不扬”的人忍无可忍了,当下抓过林飞,向夏云告辞,“管教不周,夏兄见笑。今日先行别过了!”言罢,也不管林飞乐不乐意,硬是拖着她下了楼。
“兄弟之事,我记住了。”
夏云的声音自身后笑着传来:“愿魏老弟自此潜龙飞天万里云程。忘了告诉那位姓林的兄弟,青檀有口不能言,招待不周还请他也见谅。”
“原来他不会说话啊。”林飞跺脚,“真是天妒红颜!天妒红颜!”心里越发不肯放下,被拓拔焘拉得跌跌撞撞却还是依依不舍再三回头。只见夏云搂着青檀的腰正朝她笑得好生炫耀。
拓拔焘气恼道:“你动动脑子。既然夏云不惜黄金万两也要帮他赎身,又花白银万两为他买一根系发的簪子。没有真情,怎肯如此。哪里就用得着你来出头。”
“是这样吗?”林飞愕然地张嘴,又懊恼地合上。如果是别的事,她还可以与拓拔焘一争高下。不过……感情这回事,在她至今为止的人生里,确实还是一片空白。
只是……
恋恋不舍地回望楼上,一想到那个用青绳束发的男子,再也见不到了……就莫名其妙地觉得感伤。
“我……”怅然若失地叹口气,她不甘心地念叨,“觉得他长得好面善。”
“哼。”拓拔焘冷面朝天,“是觉得他长得太好看吧。”
“是这样啊……”鼻子皱了皱,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某人开始不讲理地迁怒,也可以解读为年长者对少年的撒娇,“那为什么你不能长得那么好看?”
“……”
蒙受这种毫无道理的质问,少年也只好抬头望天,深深吸气,“因为那样的话,配你就实在太浪费了。”
“你说什么?”林飞大怒,一把揪起拓拔焘的衣领,过了三秒钟才“哎”的一声回过神,握拳挡住因醒悟而陡然涨红的面孔。
“小孩子胡说什么。竟敢嘲笑师父!”
“名义上的。”拓拔焘补充。
“那么……”林飞想了想,修正为,“竟敢嘲笑年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