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忽然叹口气,已闭上双眼。
瑞雪纷飞,风霜满天,窗外狂风呼啸,仿佛一头恶兽吞食天地。
星月公主一直望着窗外,已似出神。
她的眼角已有二道痕迹,一串串就像断线珍珠般的痕迹。
她在流泪。
“要学会不伤心,就得先做个无情人。”
天地几许,人间几许。
无情人,有几人?
* * *
长街。
长街的尽头依然是长街。
一骑快马趁着今晚最后一场风雪,冲进了这条长街,转进矮巷,奔向禅院。
禅院里钟已过,院里依然深深。
快马来到禅院右首一间厢房,骑士勒马,回缰,下马,系鞍绳,将一匹雪白快马留在木椿下,留在风雪中。
“咚,咚。”叩门的声音三急四缓。
门竟然是虚掩的,仿佛就在等着他,就已为他而开。
骑士推门,入室,一场风雪已让他阻隔在门外。
没有燃灯。
房里一片漆黑,角落一鼎炉火也已燃尽,居然没有再添薪火。
骑士取下貂形毡帽,脱下白狐裘衣,一双沾满雪花的钉鞋,也已脱下。
“啵”一声,炉里的火忽然瞬间窜起,屋内也瞬间亮如白尽。
炉火旁就站着一个穿着碎菊长衫的老人,他是上的神情也比老旧的薪材还老。
“你来了。”东篱居士站在炉旁看着他:“你一向都是那么准时。”
火光照在骑士脸上,他的脸风流倜傥,不减年当。
杨开笑开:“我现在就像一条过街鼠,不快一点,不准时一点,恐怕我活下去的机会已不多。”
东篱居士脸上神情已黯淡:“常遇春并不是你杀的。”
杨开还是在笑:“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死了,死在我的梨花枪下,当你碰上这样的事情,你能怎样。”
东篱居士道:“百口莫辩。”
杨开忽然笑得很奇怪:“我知道现在胡大海一定在找我,也一定很想我,想我头上的脑袋。”
东篱居士看着他。
杨开又说:“只可惜他永远再也找不到我了。”
东篱居士道:“哦?”
杨开道:“死人是找不着活人的。”
东篱居士瞳孔收缩:“胡大海死了。”
“是的。”杨开还笑得很愉快:“不但死了,还死在一柄梨花枪下,似乎就是死在一个叫杨开的手里。”
东篱居士脸上的表情已因痛苦而扭曲,他忽然伸出他的右手,露出他的手指,就摆在明亮的火光下。
一刀五指,五指齐断。
杨开双眼忽然细成一线。
“你这条过街老鼠,算是运气最好的了。”东篱居士道:“至少你还活着,身体的任何一项东西,都还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