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抛下酒壶,他整个人忽然跳起来。
他瞪起牛眼,然后见鬼似的大叫:“你说的人是不是一个女人?一个三十多岁,却还打扮的像个十八岁姑娘的女人?”
“我的妈啊!”胡大海的样子,比撞鬼还可怕,他一溜烟的已准备窜出门外。
“不是。”
“不是?”胡大海哭丧起脸:“难道不是那个要命的花小姑娘?”
“是一个穿白衣服的中年人。”
胡大海瞪着了,瞪了很久,就像鼻子长了一朵花,他忽然干咳几声,走到椅上,大马金刀的坐下去,指着他的鼻子:“先拿陈绍,再来花雕,要三十年陈的那种。”
* * *
赌场在三楼。
常遇春遇到的并不是春天。
转过小排门,跨进朱红矮槛,骰子、牌九、象棋、黑白子、断么碗、各种赌具所发出的声音,几乎让人忘了自己的口袋里到底有没有钱。
常遇春一听到这种声音,就已把自己想像成口袋涨鼓鼓的大富翁。
四个壮汉,衣襟敞开,双脚都蹲跨在椅上,聚精会神的对着一个手掌大的碗凝视出神,他们的呼唤都似已要停止。
身材很胖的庄家,“啪”一声,把碗抓在手上,朝桌面上盖下去。
然后他看着一个全身居然只剩下一条裤子的大汉道:“你还要赌?”
“赌。”他就是常遇春:“不赌的是小狗。”
“你已经没有赌本了。”庄家一双眼睛就像是算盘一样,摇着头:“小本生意,恕不赊欠。”
常遇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难道他连身上仅剩的内裤也要赌上?
“当”一声,一双八棱的铜锤已放在桌上,幸好他还有一双铜锤,还值几文钱。
“大。”常遇春指着诺大的碗大叫:“不开大,母猫生小鸡。”
在赌桌上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
这下就真的母猫生了小鸡。
庄家手掌移开,掀起碗盖,居然是双六通杀。
常遇春眼看着手里的兵器,杀人庄家手中,他那双脸简直比苦瓜还要苦。
“你已不能再赌。”庄家双眼打起算盘,全身上下彻彻底底的打量常遇春:“赌桌供赌,不赌者请离席。”
常遇春忽然跳起来,指着庄家的鼻子:“我还要赌。”
“你拿什么赌?”
“至少我还有一条命。”
“命?”庄家算盘的眼睛,再一次把常遇春全身算清楚:“你的命不值钱。”
常遇春跳起脚。
* * *
一只手忽然从一种很奇怪的角度伸出来,按在常遇春肩上:“你的命,我买。”
常遇春眼睛亮了:“你出多少,买我的命?”
“在这个赌桌上,能容得下多少筹码,你就可能下多少注。”一个人按着常遇春的肩膀说:“我敢保证,这是你一生中,赌得最舒服,最痛快的一次。”
常遇春笑了,大笑。
对一个赌徒来说,世界上几乎没有比这个更令人愉快的了。
常遇春没有转头去看按在他肩膀上那个人,他指了指桌子,又指了指庄家的鼻子,居然还很镇定、很客气的说:“不管什么东西,还是大的有用处,我还是买大,我下的注,就是装满整个桌子的银票,是那种市面上流通最快的‘通顺钱庄’开出的银票,我已下注,也已离手,你可能开局了。”
庄家的脸几乎已扭曲变形,他的样子像让人从背后刺了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