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日之后,陈颖就病倒了,虽然有身边人尽力服侍,但病总是好不起来。立春之后一系列的节庆活动她都一一缺席,陈颖觉得这场病来得真及时,让她避过了所有的尴尬,一卧不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这样病到屋檐上的白雪都消融,阳春三月里,上巳节,屏翳赐宴曲江。
每年的曲江宴,屏翳都是与湘君一同赐宴群臣的,今年屏翳虽未说,可离俞却已吩咐朝华阁的女官到时好生伺候。所以三月三这一天,朝华阁内的一众仆妇们一早便忙忙碌碌。
陈颖身体方好,但整个人病了那么久,总是昏昏沉沉的,她不多言语,由着下人们摆布,但心里一想到要与屏翳见面,就不由一阵刺痛。
她是下定了决心要忘了他的,然而,每个夜晚,他总是出现在她梦中,又要让她如何忘却。
上巳节,曲江之滨人头攒动,问了身边人才知道,上巳节众人要沐浴祈福,但求身体安康,而年轻少妇若是未育有子嗣,便要高禖,祈求高禖神赐她子嗣。
随着众人的高呼,陈颖遥遥望见了屏翳一身黼冕,高贵从容地下了步辇,周遭一切都好像静止,她愣愣地看着众臣向他高唱祝歌,人声鼎沸,而他,未曾给予她一个注目。
不知是多少命妇向她行礼问安,她虽能举止得宜,可心却被掏空一般,她听不到周围人在说什么,如果不是要保持礼貌的微笑,她怕这一刻,她会忍不住哭出声。
屏翳自她面前走过,她的目光就随着他直到他入座,可,他始终没有看她一眼。反倒是随在他身后的天昊向她眨了眨眼,而她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应。
此刻,陈颖觉得自己是个被隐形的人,他假装看不到,那她就选择安静。
屏翳锦袍玉冠,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尊贵。
祭祀,祝礼,万民臣服,而她只能远观,却不可靠近,如臣民匍匐在他的脚下,或许这就是她所应有的命运。
祭祀礼毕,屏翳在众人山呼之中离开,他经过她面前,当她俯身向他行礼,他却目不斜视,面容冰冷,不带一点温度。陈颖的大脑一片空白,恍惚中听谁在说,两年前的上巳节,屏翳为湘君祈子,二人琴瑟和谐,那时的他们仍是恩爱的吧?
日光如芒刺,扎得她满眼星光,她只觉得眼前的人影一晃,自己直愣愣地就栽了出去。
天昊扶起陈颖的时候,只见她眼角的泪光,她目光迷离,神色凄惶,让天昊心中不忍。
“我该怎么办?”她问。
天昊叹息了一声道,“我送你回去。”
陈颖没有推拒,或许这一刻,她确实脆弱得需要一双臂膀,众目睽睽,虽她贵为一国之后,却孤独萧索到无人相随,怕是只有天昊才是她在此间唯一的救命稻草。
天昊没有送她回朝华阁,而是骑马到了一处幽静的所在,门前鸀水环绕,水声清越,几株翠竹碧鸀剔透,疏影横斜,素色的围墙圈起一方小天地,门廊上题着“结庐”二字。
结庐中是有仆妇守着的,见天昊来了也不奇怪,他吩咐让准备了些吃食便带着陈颖入内。走进屋内,则是一派同样清雅简约的景致,摆设均是黑白两色,竹制的书架上是些书简,一副墨竹画,熏炉中燃着檀香。
仆妇端来了茶,天昊见陈颖有些拘束便道,“这是我新置的别馆,不用客气,随便坐吧。”听他如此一说,陈颖便放下了内心的不安,正巧这时仆妇端了茶水果点上来,在竹席上入座,天昊为她端了杯茶。
陈颖撮着茶,天昊问起她的病情,她笑笑,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只说些乡野趣闻,天昊将陈颖逗得直笑。
喝完几盏茶,天昊邀陈颖到后院花圃散步,春日阳光慵懒,暖意融融,陈颖难得放松下心情,像猫一样伸了个拦腰,天昊走在她身后,她的妩媚礀态,让他心脏漏跳一拍,他知道,自己对她的关心,已经越过了界限。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忽然陈颖停下了脚步,蹲□,哭了。
天昊知道她心中有太多委屈,俯□将她抱起,搂着她道,“哭吧,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哭出来吧。”
因着他这句安慰的话,陈颖终于放开了那么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