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乐振天,龙旌凤翣,宫娥太监捧着洗漱用品和衣冠袍带如流水一般浩浩荡荡,一把像征着贵妃之尊的曲柄七凤黄金伞过后,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昭仪彩嫔随侍左右。
凤舆从荣国府的大门抬了进去,脱下繁重的大凤袍,换上一件明黄色绣彩凤轻袍之后,在彩嫔宫娥的搀扶下登舟幸园。
一路走来,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隐隐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气像,富贵风流。
下了船之后,重新登轿,又见园林深处琳宫绰约,桂殿巍峨,处处火树银花,金窗玉槛。
虾须帘,金裘毯,鼎飘麝香,屏列雉扇,真是金门玉户,桂殿兰宫。石牌坊上“天仙宝境”四个字气势恢弘,宝气庄严。
“还是换成省亲别墅吧!”元春看着省亲园子修得如此奢豪,闭上双眼默默地叹息一声,虽然贵妃省亲不能节检,但也要适可而止才对,如此穷奢极欲,真不怕给她甚至家族招来灾祸?岂不知火大烧身的道理?
一路幸下园来,元春是心情忐忑,虽然四大家族较之先前已经形势大减,对皇权构不成任何威胁,但毕竟已经盘踞了百年,皇帝早就忌讳了,要不然光凭公侯门第,何以连个在朝廷中枢为官作宰的人都没有?
现在最显赫的,也就是史家的两个侯爷了,可是这两个侯爷也只是光袭了爵位,根本没有挤进朝堂,一点实权也没有!
这个时候,也该低调行事,明哲保身了……
免了贾府男丁女眷们的请安,退入侧殿更衣,然后子出园子,去了至贾母正室,欲行家礼,贾母等俱跪止不迭。
急忙将贾母和王夫人扶起来,元春满眼含泪,三人相顾无言,只管呜咽对泣。
半日,元春方忍悲强笑,安慰贾母、王夫人:“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
说到这里,不禁又哽咽起来。
邢夫人和李纨急忙劝慰,彩嫔和昭仪却已经恭请元春升坐了,再站着哭下去,就有失皇家威仪,元春内心苦涩,纵然再尊贵又如何,却连随心所欲喜怒哀乐的资格都没有……
稍时贾政带领着族中子侄来请安,父女隔着珠帘相互勉励,一个说定要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不负皇恩,一个说要国事为重,暇时保养,切勿记念……却连个贴心的家常话都没说上。
“怎么不见宝玉?他这回高中榜眼,可是替荣国府争光了呢!”她比宝玉年长许多,对这个幼弟十分怜爱,在未进宫之前,宝玉的日常生活基本全是她在照料,到了三四岁的年纪,亲自启蒙教学,手把手教他握笔识字,虽说是姐弟,却也是情同母子,时刻眷念。
贾母为贾宝玉未能出迎一事跪下请罪,并把贾宝玉近来的情况说了一遍,惊得元春脸色煞白:“他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回娘娘,娘娘事务繁忙,未敢惊动!”
元春泪眼朦胧:“我在深宫虽然帮不上忙,但传个太医的权力还是有的,好在北静王爷仗义相救,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我……”
“娘娘息怒!”一屋子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元妃擦擦眼泪,急忙让昭仪把贾母和王夫人扶起来,“赶紧派个小轿,把他抬来让我看看……”
元春低头垂泪,内心早已澎湃难安,眼看贾府一代不如一代,将要没落,好不容易出了个有出息的,却摊上这等祸事险些没命,难道真的是气数已尽了?
本来还为宝玉做了天子近臣而高兴,还以为他能保全贾府呢!
在她千愁万绪之时,有太监禀报说新科榜眼,翰林书记官贾玉玉求见,元春急忙让人引进来,但见一个俊雅钟灵的少年走了进来,元妃缓缓地站了起来,紧紧盯着贾宝玉,一刻也舍不得移开,这就是她的时时挂念的弟弟,竟然长得如此出色,只是,他还记得曾经把他抱在怀里,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字的姐姐吗?
看着他虚浮无力的脚步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元妃的心一下子拧了起来,顿时痛如刀绞。
从大门口到内窒的路并不长,他却走得如此辛苦,满头是汗不说,还得国礼相见……待贾宝玉行过国礼之后,元妃急忙派人把他扶到座前,伸手揽于怀内,千言万语无处诉说……
看着泪眼朦胧的元妃,贾宝玉柔柔地笑了起来,伸手把她头上歪了的凤钗扶了扶,软软地叫了一声姐姐。
一声姐姐,把元春叫得泪如雨下:“……我走的时候,你还是篷头稚子,如今却已经长得比我还高了,成大人了呢!……也出息了,你能有今日的成就,姐姐十分欣慰,只是,身体要紧,千万不可以再勉强自己。”
看着元春坚定的目光,贾宝玉突然觉得自己打好的腹稿什么都不用说了,元春要保护家人的心,比他还要坚定,于是便笑道:“弟空食俸禄,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已经愧疚难安,深受君恩不能无以为报,待身体康复之后,定当替君分忧,以谢君恩!”
放心,我们一起对付那狗皇帝,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孤身奋战,我们一起,撑起贾府,将贾府败落的命运彻底扭转!
姐弟二人相视一笑,甚是欣慰!
34、谁能替我分担?水溶?还是你?
34、谁能替我分担?水溶?还是你?
元妃省亲后没两天,薛宝钗和林黛玉就从宫里回来了,薛宝钗爬在薛姨妈的怀里无声流泪,薛姨妈拍着她的背哽咽失声,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两人的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