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请新任长府官去喝茶,封了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初次见面,礼是万万不能轻的,更何况人家是奉命来送贾宝玉的!
新任长府官倒不客气,收了银子道声谢,坐了片刻客套两句就告辞了,只是临走的时候嘱咐贾政,一定要小心贾宝玉的身体,尤其是贵妃省亲那天,千万不能累着。
贾母看着两个月不见的孙子老泪纵横,尤其是看到他走路也要人扶着的时候,更是止不住悲咽,贾宝玉推开一左一右扶着他的两个侍女,撩起衣角就要下跪,被贾母和王夫人双双搂在怀里。
贾母捧着那张苍白得近几透明的脸,心疼得直哆嗦,王夫人一声我的儿,哭得端的是肝肠寸断。
“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看着贾母浑浊的双眼和王夫人鬓边新添的银丝,贾宝玉愧疚万分,他能想像得到,在他生死不明的那些天,两位老人以泪洗面的日子有多么难熬。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贾母擦擦眼泪,也给王夫人擦了擦脸,说道,“宝玉这不是好好的么,咱们怎么不笑,反倒哭起来了?”
“是我糊涂!”王夫人也擦了擦泪,强颜欢笑,看着儿子病成这样,她的心揪得生疼,又哪里真能高兴得起来?
王熙凤看着贾宝玉脸上有些疲惫,急忙说道:“老太太,太太,赶紧扶宝兄弟进屋吧,大病刚好的人,可经不起累!”
经她这么一说,别人才注意到贾宝玉的额着上冒出了虚汗,急忙把他扶到了里屋的榻上,尽管他一再表示,自己没有看上去那么娇弱。
王熙凤投了个毛巾,给他擦了一把脸,然后又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贾母和王夫人守在榻边,一会儿盖盖被子,一会儿摸摸他的额头,舍不得离开一步。
“宝兄弟,王府也没派个侍候过你的人一起来?饮食上可要注意些什么?用着什么样的药呢?这些咱们都不知道,难不成还要请外面的大夫来看?”
提起外面的那些大夫,满府上下一阵后怕,刚开始给贾宝玉瞧病的那两个大夫还是贾府长年供养的呢,医术什么的不敢说顶尖也还说得过去了,可就这样还差点要了贾宝玉的命,现在哪儿还敢请他们来?
“他应该派了两个太医随行……”贾宝玉想起水溶的话就一阵无奈,前两天还说贾府用太医违制,“是你想被参还是想让他们参我证明他们不畏强权”的话转眼就被大风刮跑了,好像不是他说的一样,太医一气儿扔过来了俩,这回他倒是不担心被那帮闲得没事干的御史们找茬了!
本来么,谁吃饱了撑的管这种屁大点的小事儿去?
狠狠地鄙视了水溶一把,就有人来禀报说稍后贾政要带着两个太医给贾母请安。
没办法,人家贾母可是二品诰品,跟柳子丹太子少傅品级相平,走大街上遇到个侍郎巡抚什么的,也得给老人家让让路,所以,两个太医来请安也是理所当然。
王夫人再舍不得,也得带着王熙凤和三春姐妹回避,她们刚离去没多久,贾政就带着两个太医进来了。
两方客气过之后,从最开始就给贾宝玉治伤的老太医说道:“公子的平安脉要一日三请,如果有哪里不好了,还要随时诊治,我等要随时都能进入公子的寝室才行……是不是把公子的住处从内宅里挪出来?”
总不能每次诊脉的时候都乱七八糟一通回避吧?都回避了谁听他们叮嘱注意事向?虽然贾宝玉的身体已经没大碍了,但还是需要静养的不是?内宅里面人太多,那个过去看看他,这个过去说两句,打扰他休息不是?
所以,真要为了公子好,还是给他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养着吧!
贾母再舍不得,也不敢拿自己孙儿的身体开玩笑,只能同意把贾宝玉挪到二门以外:“既然如此,一切都按太医说的办,让他家老爷安排去吧……”
贾政精挑细选,终于在荣国府的外围,快要到贾赦府上的地方,选了个清幽别致风情怡人的两跨院,外院给太医和小厮们住,里院精心布置了一翻,当成贾宝玉的卧房了。
一听孙子的新住处要九拐十八弯之后才能到达,贾母心里那个怒啊,选个那么偏远的地方,你成心不让我们祖孙俩见面是不是?
贾政觉得自己冤枉,是你们说要选个清静的地方的行不行?搁在二门外头离你们近了不照样清静不了么?
于是,可怜的政老爹又被老太太责备了好几天……
而贾宝玉,除了每天早上给贾母请一次安,基本上又过上了足不出户的日子,贾母怕他累着,不让他天天过来,可这是贾宝玉唯一能出来走走的机会,哪肯放弃?在王府那种类似于禁足的生活,他打死都不想再过下去了,哪怕是被人抬着到处走走,他也不会感到太憋闷。
大观园已经落成,进入了细枝末节的修饰地步,红楼里面,贾政应该带着人去大观园题对额了吧?然后,才有了他的怡红院,有了宝姐姐的蘅芜院,有了林妹妹的潇湘馆……
可如今,他没去试才题对,宝姐姐和林妹妹也进了皇宫,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大观园里最著名的三个地方,究竟还存不存在?
“哟,又悲春伤秋了?”听到有人说话,回头一看,竟然是薛蟠,薛蟠穿着一身黑色箭袖长袍,系着金丝绣纹的腰带,身上没挂什么佩饰,只系着一只清雅的荷苞,比先前倒是少了两分世俗,也成熟了不少。
真是一个很潇洒的男人呢,贾宝玉冲着他笑了起来,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再次袭来,如洪水一般铺天盖地,“呆霸王”跟“魅力”这两个字该沾边么……他绝不承认此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