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柳子墨走后,他的笑容就越来越少,整个人越变越深沉,十天半个月不见他笑一回也是常事,甚至,他们根本想不起来,上次柳子丹笑是什么时候。
日盼夜盼,望穿秋水,京城多少人在苦苦等待?除了贾府老老少少一家子和柳子丹,北静王府的两个人也不平静。
水溶就算再冷情,挠心挠肺地等了三年也够他受的,他也没想到贾宝玉竟然三家都不回家,哪怕是过年要祭祖宗的时候,不知道皇帝是不是故意跟他做对,下江南的差使从来不派到北静王府。
蒋青就更别说了,水溶不走,他也走不成,只能呆在京城里死等。
贾府开始热火朝天地准备迎接贾宝玉的工作,老太太天天数着指头过日子,林黛玉也是坐立难安,每天都伸着脖子往外瞧上几十遍,王夫人更是亲自到贾宝玉屋里给他收拾屋子,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没变过,就怕他回来后睡不习惯。
终于到了正日子,贾府一大早就派人去码头接人,英俊潇洒的琏二爷亲自带队,五花马,七香车,随从无数,知道的是去接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娶小妾呢,就差敲锣打鼓了。
柳子丹也不含糊,无视柳子墨千万不要去接他的嘱咐,一大早就快马加鞭赶到了码头,身后跟着一辆青衣马车,虽然比不上贾府豪华,但也绝对是比较舒适了。
天还没有完全亮,灰蒙蒙的一片,江心里闪烁着几处渔火,倒像是掉到水里的星星似的,微风吹拂,带着湿润的水气,一会功夫就把他的头发蒙上了一层细密的露珠。
不知等了多久,码头上已经人来人往,太阳也已经升到了半空,有些晒人,贾府的奴才们搭起一顶帐篷,贾琏躲进去喝茶去了。
柳子丹依旧遥望着水面,要不是跨下那匹马会时不时地动动脚步,还真以为他是一个精美的面人。
正当贾琏想邀请柳子丹一起避避太阳的时候,一只船从水的尽头飘进了人们的视线,贾琏扔下茶杯,三步并两步走到了码头上,柳子丹也下了马,激动地朝前走了两步。
“你要接的人,也在这船上?”贾琏纳罕,心说这应该是宝玉的船来了吧?
“……也许吧。”柳子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垂在脑后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让人抓狂的粉红色马车
柳子墨看着站在岸上的柳子丹,眉头深深地拧成一个结,柳子丹虽然也唱戏,但那是在他没时间的时候替他顶一顶,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少得可怜,自己可不一样,问问京城,整日在风月场上混的,谁不认识庆喜班的台柱子柳子墨?
难道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柳解元的哥哥,曾经是红满京城的戏子吗?自己费尽了心思保护他,为什么他总是这么为所欲为?
转身进了船舱,一屁股坐在软垫子上直叹气。
“怎么了?”贾宝玉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也知道柳子墨为什么伤心了,现在柳子丹可是举人,出身贫苦一点没关系,但绝不能低贱了,要不然会被皇帝剥夺功名不说,甚至还可能被追究罪责。
“不要太在意了,他只是太想你了。”话音刚落,船就靠岸了,船板一放下来,立马就有几个小厮顺着板子走上船去,跪在外在给贾宝玉请安。
茗烟急忙打开帘子,把贾宝玉扶了出来,依旧是明眸皓齿,眉长若画,只是也许常年跟外人打交道的缘故,整个人冷清果决了不少,他穿着一件深紫色的袍子,系着黑色腰带,冷清之余又显得有些张狂。
贾琏目瞪口呆,要不是一眼就看到了他腰上的玉,还真不敢跟他相认,三年的时间,能让一个人改遍这么多?
柳子丹也有些惊愣,他和贾宝玉一个岸上一个船头,不远不近地对望着,一个深沉稳重,一个冷情果绝,却都不再是三年前那两个懵懂的少年了。
柳子丹看他上来,奔过去一把将他抱住,笑了开来:“变了好多,吓得我都不敢认了!”
“刚想说你长大了,怎么转眼又像个孩子似的?”贾宝玉也把他抱住,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跟我走,要不然你哥可是会生气的。”
柳子丹眼神一暗,自然知道柳子墨在顾及什么,戏子的身份,哪怕是在户籍上抹平了,在别人眼里却就像一个永恒的烙印,永远都是抹不去的。
“原来是来接你的,人家天还不亮就在这儿等了。”贾琏走了过来,一招手,一辆马车就来到了他们面前,贾宝玉看着那粉红色的轻纱和叮叮当当的珠帘,僵硬地抽了两下。
一股淡淡的檀香多马车里传了出来,透过粉红色的纱幔,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鼎小小的香炉,在散发着袅袅香烟。
咕嘟一声,柳子丹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为了不惹他哥生气,本来是真打算跟他走的,可是看到这辆马车,他使劲地摇摇脑袋,撇下贾宝玉,面无表情地牵过自己的马。
贾府的人,他伤不起啊!
曹老大头上黑线乱滑,险些砸到脚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扯了扯嘴角,冲着贾琏招招手:“我坐船坐得骨头架子都散了,骑马松松筋骨,琏二哥你辛苦了,马车我就让给你坐吧。”
然后冲着跟随他的两个护卫一打眼色,两个护卫二话不说像押犯人似的把贾琏塞进了马车里,然后牵着马绳,恭恭敬敬地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