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冷的语调轻扬,蓝眸散出冰冷气息。
穹苍王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双眸微微眯起地盯住荆无极,在心里暗自衡量,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仍有所忌惮,也许他不该拒绝他的提议……
思索片刻后,他开口问道:“如果本王答应给你解药,你能给我什么?”
“无极承诺,一切如王上所愿!”荆无极直视他回道。
“你真舍得?”穹苍王仍心存怀疑,不相信他会愿意放下至高无上的尊崇地位。
“察兰有了王上,无极可以安心退下,这一次,波斯无能阻挠,加上王上的精心计划,王上大可宽心。”荆无极温颜笑道。
他的话让穹苍王怔愣了下,原来……原来他早巳知道他心底的盘算与计划……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心底翻搅,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荆无极,忽问:
“你难道不想知道本王是如何得知冰月未死之事?”
荆无极扬唇淡笑,知他心里症结所在,回道:“无极愿闻其详。”
穹苍王沉凝了半晌,目光始终停在他脸上,道:
“早在你和父王斗上时,我已经在一旁留意了,那一晚我并没亲眼看见你杀了冰月,只是碰巧看到寒江抱着她的尸首奔出,之所以不说,是因为那不干我的事。但当我继承王位后,情形就不同了,父王做不到的事,我一定要做到!只不过我和父王不了样,做任何事之前非得思虑周密、万无一失不可。原本我并不确定冰月是否还活着,没想到你却帮了我一个忙……”沉肃的表情在见着荆无极微露不解的神情,露出一丝微微自得的笑意,接着又道:“还记得惜妃抑郁而终一事吗?大夫说惜妃临终前犹不肯闭上眼,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可你一入见之后,惜妃非但瞑目地合上眼,唇边还挂着一抹安心的笑,这一切不由得令人起疑。惜妃生前所挂怀的莫不是女儿冰月之死,你一时的心软让我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荆无极赞许地点点头:“王上心思缜密,能见常人所不见者,无极佩服!这一局是王上胜出,无极甘拜下风。”
他的称赞让穹苍王微微一愕。真是这样吗?他真的赢了吗?为什么他一点胜利的感觉也没有?穹苍王蹙眉凝视了他好半响,而后自衣襟内取出一只小瓷瓶,交予荆无极。
“这是解药,你拿去吧。”
荆无极接过解药后,拱手揖礼道:“多谢王上,无极告退。”
“慢着!”穹苍王忽地开口唤了声。“国师答应本王之事……莫不要忘了。”是叮咛也是警告。
荆无极回眸一笑:“王上尽管放心,察兰并无无极留恋之处……臣的心不在这儿。”脑里浮现出让他挂心肠的人儿,说毕,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搞什么呀,又不是做贼,干嘛半夜偷偷摸摸走人!”
微带困意的声音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梁悟峰伸手往脸上猛搓一把,无神的大眼怨怪地瞥了荆无极一眼。福妹才刚脱离险境,他这个做哥哥的一颗高悬的心好不容易才放下,精神耗损严重的他正需要一场好眠,却遭人半夜挖起,不得不离开温暖的被窝,想想还真教人火大。
“梁少侠,福儿尚未清醒,劳烦你驾车了!”温雅的男声自马车里传出,让正欲掀开帘子,弯身准备钻进车内补眠的梁悟峰蓦然顿住身子。
什么?要老于驾车?他什么时候当起车夫了?怎么连他自己都不晓得!去,这种差事应该叫寒江那个冷面家伙才是,他有没有搞错啊?
浓眉不悦地挤出深沟,梁悟峰瞪大眼,心火又窜升了好些,才要开口拒绝,荆无极已先他一步说道:
“我留寒江下来替我办几件事情,才不得不劳烦梁少侠,唉……若不是福儿的情况还需有人在旁照料……”
温雅的嗓音好生为难,伴随着一两声叹息,梁悟峰浑身抖耸了下,立即投降——
“行了行了,驾车就驾车,往哪走?”老奸巨猾的家伙,就会抬福妹出来压他,存心吃定他这做哥哥疼妹子的软心肠!
“有劳梁少侠了,就回中原吧。”
梁悟峰有些讶异,但只是挑挑眉,不置一语。身子利落地跃上前座,抓起缰绳,“驾”地一声,马车随即在星夜下层开旅程。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亮起,马车已离开察兰城数十里之远。车内,荆无极将梁善福安置在自己怀里,双眼始终没合上过,专心地望着她已渐趋正常红润的脸色。
一路上她呓语不断,间或夹杂着几声啜泣,滚滚的泪珠让他不舍,却又无措。细听之下,才听清楚她说了什么“让我说呀,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呀”,她到底想说什么?那么急切而伤心……看着她在昏迷中挣扎、纠眉的模样,他的心跟着拧疼了好几回。长指怜爱地轻划她的眉眼,揩去颊边的泪痕,蓝眸一眨也不眨地凝锁着她,算算时间,她也该醒了。
果不其然,怀里的人儿开始有了动静。长长的羽睫扇动了数下,而后缓缓睁开眼,迷蒙的视线逐渐清晰,原本显得茫然的眼神,在看清楚眼前之人时,蓦然圆瞠——
“你……我……我没死?”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全身虚乏得厉害,连说出的话都有气无力。
“你当然没死。”荆无极柔声道。“我不会让你死。”
“我……”她真觉想撑起身子,却怎么也使不上半点力。
“别动……”他将她搂得更紧。“你体内的毒性才刚解除,身体尚未完全恢复。”
梁善福怔怔地看着他微蹙的眉眼。恍如隔世呵……她以为她再也见不着他了呀……
“我真的还活着……”她呆望着他喃喃自语,小手蓦地揪紧他。
“你怀疑我的能力?”唇角噙着一沫笑,语调轻松地调侃,却没忘记她中毒那一刻自己心焦如焚的感受。他今生从未如此恐惧过,这样的感觉刻骨铭心,一次就够他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