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宁大概能感觉出对方在发怒,因为寒风重新又咆哮起来,夹着雪往亭子里钻。
迟宁衣袖掩着唇,轻咳起来。
沈秋庭在离迟宁不远处坐下,看样子还要耗些时间。
迟宁咳得太厉害了,沉闷的呛咳声一直没停过。
等到抚着胸口直起身来的时候,脸上浮现出病色的潮红。
冬天太难熬了,年年入冬的时候,迟宁总会生出畏惧感。
怕等不到来年开春。
盯着迟宁颤抖的背弓看了几秒,沈秋庭一挥手,在亭外加了屏障,把风雪都隔在外头。
迟宁捏了捏:“多谢。”
沈秋庭不过和迟宁距离几丈远,很近的间隔。只要他想,就能走近,触碰。
他曾经这么做过的。
甚至看过迟宁的后颈,知道那里有一节凸起的,单薄的骨头。
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人,沈秋庭看迟宁病得羸弱,忍不住问:“你这么怕冬天吗,我觉得你当是冬天出生的。”
迟宁:“我不知道。”
迟宁真的记不起来自己的生辰,他毕生都在寻找完整的记忆,但是只能在角落里搜寻到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
关于小时候居住的那片森林,小狼朋友,哥哥们,这些琐事,迟宁视为珍宝。
印象里,他是瞬间长大的。
从故乡到簇玉峰,中间像是被利器劈开,两个阶段天差地别,宛如两座孤立的峰峦。
其间千回百转的事情都被遗忘。
舟楫沉没在深海里,任凭迟宁怎么回想,都只能想到散碎的几个片段。
刀刃和鲜血。
“我不知道。但分开这段时间我似乎错过了你的生辰。”迟宁重复一遍,下巴尖蹭在大氅领口的白色长绒上,眉目温和,“祝贺你,平安顺意。”
无论什么时候,沈秋庭都想得到迟宁的那份柔软。
多年前他被迟宁搭救,他那么孤僻那么奇怪一个孩子,迟宁没拿异样的眼光看他。
迟宁当时和现在一样,目光平和安静,像能接纳所有事情。
来到世上,沈秋庭时乖运蹇,得到的第一个祝福是来自迟宁的。
迟宁对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说:“新的一年了,祝贺。”
沈秋庭得不到迟宁的柔软,就要玷污,往上面泼上脏水。
“表面上装得光风霁月,内里是彻彻底底的虚伪。”沈秋庭道,“你扪心自问,是不是每一个决定都有失偏颇,你眼里只有顾凌霄!”
虚伪的人正虚虚倚着柱子,黑发垂着,低头捏自己冻得发麻的指尖:“你和顾凌霄,没什么不同的。”
“你从来都在试探我,恨不得看穿我的心肠,告诉所有人我的坏,把我赶出门派去。”
迟宁皱着眉,轻轻摇头。
沈秋庭只说对了很少的一部分。他是试探沈秋庭没错,但从未想过驱逐。
在得知沈秋庭被排挤后,迟宁还默默帮了沈秋庭很多。
这些话都没被说出口。
刚才勉强算是舒缓的氛围被打破,迟宁和沈秋庭针锋相对。
“你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迟宁顿了顿,道,“你是跟着哪个门派混进来的吧,把我拦在这里,应该不是毫无目的。拖了这么久的时间,你的目的应该也达到了。”
沈秋庭神色一凛,随即讽刺道:“迟仙尊还是不要妄加推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