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不再细究,她纵是细究,拉斯菲尔蒂也会三言两语地扯开话题。
“对了菲尔,明晚我带你出去。”在拉斯菲尔蒂疑惑的目光中,杰拉有些得意,“你大概不知道,每次公演结束,我们几个主演总会受到世家贵族的邀请。你想,社会名流的排场多么隆重,我们总也得拿出点架势吧?所以总会在团里找一些老资历、好品评的团员充当仆从。”
拉斯菲尔蒂唇畔的笑意深了几许,眼底乍现的精光掩去一片了然。她道:“可是,我只是一个刚入团的新成员。让我去,不会给你们抹黑吗?”
“哪有什么抹黑不抹黑的!其实你只要站那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还给工钱。多划算。”
“好是好,他们都同意了吗?”拉斯菲尔蒂的眼神随着杰拉的比划,蹭地亮了。
“你回头可得好好谢谢我!我好说歹说才把以撒说服的!”
“你真好。”拉斯菲尔蒂给了杰拉一个熊抱。
可惜,没有回头了。
***
第二天的中午,格里格带回了修奈泽尔的指示信。拉斯菲尔蒂按照设想去到耳房。
信中说,在她转告格里格部署搜查之前,波尔希思等人已开始对比名单。发现“下三家”牵扯其中后,修奈泽尔找来希泽核实。那恰好是昨日下午发生的事。傍晚,希泽收到了凡赛伯爵的信件,说是毕竟一番交情,尽管现在各自为营,仍希望旧友过得好云云。换句话说,希泽退出同盟之后,他们的经营出现问题,不得已才请他帮忙。凡赛提到“品赏大会”,就是杰拉口中的“聚会”,修奈泽尔表示他会代替希泽出席,让拉斯菲尔蒂自己想办法混进去。
混不进去也不打紧。
拉斯菲尔蒂用火折子烧化了信纸,边暗暗腹诽。
凡是修奈泽尔亲临的现场,必是一番血雨腥风。他不会从幕后探身,除非决意扫清。他的行动鲜有漏网之鱼,因为出手之前,所有的布局细节已经反复演算。他自会带足人力物力,不可能留下不确定因素成为对手翻势的先机。
这盘棋中,她就是那个不确定。所以她也,可有可无。
依然一片蓝天白云,她不知不觉在这荒废房屋前的草坪坐下,望着天际,暗暗失神。
认识到自己于他的份量,是可喜还是可悲?
“菲尔?”细腻而不确定的嗓音,回头果见艾琳。
拉斯菲尔蒂的眼神恢复一贯的平静,刹那间的几近悲伤仿佛是艾琳的错觉。她在拉斯菲尔蒂边上坐下,看不出对方有丁点异常。
拉斯菲尔蒂没有回答,淡淡颔首,收回了视线。
“你怎么在这,一个人呆坐着?”艾琳不依不挠,也不知是否是许久未偿与她说话的缘故。
其实艾琳想说的,拉斯菲尔蒂也能猜到——那么偏僻的地方,你过来做什么。
“这里很清静,坐上半个中午冥想放空,或是躺在阳光下的草坪里睡个午觉,很惬意不是吗?就像是,回到了家乡的田野。”
艾琳点头,感同身受。若说并不怎么舒畅的童年里,最舒畅多是莫过于仰躺在草坪中的午间。什么都不用想,任思绪放飞。
舞团里的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体验,然而很多人包括艾琳自己,说起草坪想到的都是宿舍后的那一大片,而鲜少会有人跑这儿来。
所以,这其实并不是很好的理由。
艾琳有些朦胧的奇怪感觉,却说不清奇怪在何处。思来想去,终是找不到症结,索性放弃了。
她们并肩坐着,谁都不再开口交谈,静默弥漫在自然的祥和,人暖暖地发困。
“我走了。”不知多时以后,艾琳的眼皮开始打架,拉斯菲尔蒂忽而站起来,俯瞰她的眼神像是永别。
不久将来,一度享誉的舞团光华不再,兴盛的人丁作鸟兽散去,艾琳提着她的行李箱无所去从,才明白,那就是永别。
***
用过晚餐,打扮得一身管家服装的拉斯菲尔蒂跟从后门上马车。
鲜有人知,却也有人围观。
小跑的碎步在杰拉一声“诶呦”中止住,拉斯菲尔蒂抬头看到同样诧异的艾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