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那样从容地走到男人面前,“继续骂呀,你不是很会骂人?怎么现在成了哑巴?”年纪很轻,气势很强。浅淡的声音,不怒自威。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黑衣男孩不好惹。他警惕地看着男孩,一言不发。男孩好像不喜欢被人盯着打量,抬起一脚踩在他被箭贯穿的手上,痛得男人杀猪般急叫。
拧一拧,再蹬一蹬,男人叫得越响,他便蹂躏得越来劲。
男人的妻子看不下去,冲到男孩面前跪下,拉扯着男孩的手臂恳求他绕了丈夫。男孩轻易翻转被死死拉着的左手,指尖一挑一勾便撕碎了女人的披风。
女人惊得尖叫。分明是点滴肌肤微露。
“叫什么,刚刚看得那样入神,你该是喜欢被人撕了衣衫才对。”地痞似的戏谑语气和轻佻的眼神双管齐下,把那女人吓得浑身发颤。
女人和男人互相拉扯着,出来混了那么多年,自是知道这小子不是好惹的。“少年,你要什么,快和我们说。我们,我们都给你!”
男人是这一带地头蛇,不论房产土地钱财,还是女人陈酿小弟,当真一样不缺。只要你想要,他就给得起。
然而这毕竟是一个有法律的年代,若非是遇上火灾这种事,他哪敢这样横行霸道。偏偏不巧,遇上这么个爱管闲事的毛孩子。
“我要什么?”黑衣男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讥笑着摇头,反复琢磨。
他们不知道的是,少年此行并非行侠仗义。
男人早年是寻常的街头混混,因为心狠手辣,才混到了如今地位。吃喝玩乐,凡是想得到的坏事他都做遍了。又是喜怒无常,动辄打骂,在他手下做事的人受点擦伤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火爆脾气和火爆手段,现在的黑社会也不吃这套了。他的行事间接坏了高层之间的关系,毁了他们的交易。那些表面上和和气气,实则个个精怪的老油条忍无可忍,雇了佣兵,处理祸患。
少年是才学成,迫不及待想出外闯荡,便争了这个机会。
“我要什么?我什么都不要。”语毕,又是一番折磨。
费德里望了眼拉斯菲尔蒂,小女孩看得正在兴头。只是暴力的东西,女孩子家该是少看为妙。“邓普斯,玩玩差不多也可以了。”
“你还是这样无趣。”嘴上这样说着,黑衣的邓普斯还是把脚从男人身上挪开。
夫妇以为求得一条性命,簇拥在地上向费德里投去感激目光。费德里淡淡含笑,笑容里不明的意味让男人一瞬间晃神。
那样的笑容他并不陌生,记得第一次见到幕后老大——那个白发和蔼的老人,他也是那样笑着。笑着,杀了上一任的地头蛇。
心中有一种预感显出雏形。
尚来不及细想,只觉银芒字眼前闪过,然后脖颈上微微有了凉意。他抬手去摸,触到的是一阵温润的湿意,仔细去闻,还能闻到一股腥味。
血。
男人的瞳孔蓦然放大,转动已不太灵活的头看向女人,女人也在看他。一样的难以置信。
张开嘴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已经永远也无法再说。
死了。
直到亲眼看着夫妇死在面前,邓普斯方才离开。
他摔摔手腕,拉斯菲尔蒂清楚地看见刀尖上的血珠成串飞落。
***
“少年人,就算再无赖,又何必取了他们性命?”拉斯菲尔蒂的母亲维持着被羞辱时的姿势,没有动弹,只是拉了拉费德里披在她身上的披风。
邓普斯没有立刻转身,直到用白绢仔细擦过刀锋,将之轻放入皮套,才看向母亲。“夫人,他们那样欺负你,你还要为他们求情?”
“得饶人处且饶人,最多是送他进几年监狱,也够了。”
“那么几年之后怎么办?如果几年之后他来找你复仇,你还能遇到好心人相助?如果几年之后他找不到你,转向其他妇女行凶,谁来救她们?”
监狱是个好人进去也会变坏的地方。那样的人他看得太多。
看太多后,有好处也有坏处。人会变得麻木,同时也会摸清本质。当经历这一切过程,他得到结论很简单:斩草除根。
“我说不过你。”她别开目光,他便转回了身。毕竟也是有些教养的人,说什么也不该盯着衣衫凌乱的女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