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乜斜着眼,让目光越过葡萄藤架,望着远处的天空。
天空之中除了些悠悠荡荡的白云之外,别无他物。
吴三桂心中突然冒出这个怪念头:要是有几只鸟从那天边飞过多好啊!
因为没有飞鸟掠过天空,吴三桂因此而烦躁起来。
自从他平西受到顺治皇帝的晋封以来,他的心情就没有再好过。按理,到了这种功成名就的时候,自己的心里应该充满快乐才对。然而,吴三桂心里除了惶惑之外,还有些许不安,却决没有常人认为应有的那种快乐。
吴三桂又埋下目光,乜视着陈圆圆。幻觉出现了:吴三桂的视觉之中出现了两个陈圆圆。一个清楚明了,有血有肉,生动形象,触之生情,呼之欲出,让吴三桂顿生情欲;另一个虚虚幻幻,影影绰绰,有头无躯,表情肃然,视之即近,触之即远,让吴三桂顿生肃穆之感。
吴三桂沉沉思索为什么会这样。
陈圆圆见吴三桂不言不语,且以异样眼光斜视着自己,心里顿生惧意,连忙问:“夫君何故如此看妾?莫非贱妾有什么碍视之处么?”
吴三桂一惊,顿时恍然。幻觉随之消失,神情为之清爽。吴三桂笑道:“爱妾如此貌美,岂会有碍视之处?”
陈圆圆说:“既然如此,夫君何故如此看我?”
吴三桂笑道:“只因我看到了两个圆圆。”
陈圆圆一惊,随即坦然笑道:“夫君开什么玩笑?明明只有爱妾一个在此,怎么会生出两个圆圆呢?”
吴三桂便调笑她:“爱妾无须惊慌,更不要吃醋!我想那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陈圆圆听后,神情为之一轻,然后也调笑吴三桂说:“夫君莫非有纳妾之心么?”
吴三桂笑道:“本人已因圆圆而应接不暇,哪有闲情逸致纳妾呢?”
陈圆圆便笑骂吴三桂:“夫君不必过谦!”
两人调笑了一阵之后,陈圆圆突然问吴三桂:“不知夫君眼中所见的两个圆圆各是什么样子?”
吴三桂说:“一个如真实的你。一身娇态,满脸风情,使人油然而生爱怜之心。”说完,吴三桂忍不住向陈圆圆伸过手臂,将陈圆圆的红酥之手抓过来,放在自己宽大厚实的掌心之中一阵把捏。
陈圆圆心里顿生一种柔情蜜意。她娇滴滴地又问:“那么另一个是什么样呢?”
吴三桂说:“另一个如梦中之你。有头无躯,虚虚幻幻,让人顿生肃穆之心。”吴三桂说完,不由自主地审视着陈圆圆来,仿佛想从眼前的陈圆圆身上找一些梦幻之中的陈圆圆的影子来。
陈圆圆娇嗔道:“贱妾在夫君眼中如此令人害怕么?”
吴三桂道:“不是因为爱妾不美,这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陈圆圆问:“夫君想没想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幻觉呢?”
吴三桂说:“我虽然没细想,但心里却能想出个大概来。”
陈圆圆问:“是什么呢?”
吴三桂说:“我想,第一个圆圆是我情感之中的圆圆;第二个圆圆是我精神之中的圆圆。”
陈圆圆问:“怎么会这样呢?”
吴三桂说:“因为第一个有血有肉,真真实实的,让我产生爱恋之心;而第二个如梦似幻,虚无缥缈,令我生产肃穆之感。发乎于情,愉悦于体,自然是因为情感所致,所以说,第一个圆圆是我情感之中的圆圆。清醒于目。警醒于心,自然是因为精神所致,所以说,第二个圆圆是我精神之中的圆圆。”
陈圆圆没有想到吴三桂竟然能有如此多的说道,心里对吴三桂的敬慕之情又增添了几分。因为在她看来,吴三桂并非那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饱学之徒,能有此看法,全在于他的悟性奇高。
吴三桂说完话之后,并没有看陈圆圆,也没有看远处的天空,也许他什么也没有看,只是在沉思默想着什么。
陈圆圆见吴三桂没再说话,知他心有所思,便不打扰他,也一门心思地想自己的心事。
吴三桂突然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陈圆圆答道:“八月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