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沉云闭关的那段时间,一直重复着过往的回忆。
他很漠然地看着,一遍又一遍,看着自己在狭窄的漆黑房间内,陷入旧日幻影,看着自己将剑刺入身体,伤痕一道道增加,直至浑身是血,他的内心却没有半分的动摇。
钟鹤对唐姣说,“我一直都没察觉到我的弟子身体出现了问题。事情演变成今天这一步,是因为我,乃至整个宗门都将重担压在他的肩头,他性情内敛,久而久之愈发不肯将心事托付。如今从你口中知晓原来还是有人曾如此地关心他我非常感激。”
如果徐沉云知道这番话,或许会无奈地笑一笑。
因为他的师父其实说得不对。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被拯救。
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被倾听。
发生过的事情,也就是发生过的事情了。
不值得提,也没必要提。
毕竟无论是谁也无法改变它。
大抵是这种冰冷的漠然让曾经的他对他产生了排斥,当徐沉云意识到自己滞留的时间太久了,想要出手干预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什么也做不到,命运还是一幕幕重演。
而阴火翻腾,将他拉扯入混沌的深渊之时。
他听到了一段话。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带着恨意,说:
“徐沉云。”
“你是受师弟师妹们尊敬的大师兄,你理解一切,倾听一切。”
“但是你唯独没办法共情自己,你唯独没办法理解自己,倾听自己。”
“你是——这世上最傲慢的人。”
第91章
◎太阳将人间烧成炼狱。◎
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故事。
要从阴火说起,要从旱魃说起。
旱魃四起,连年的旱灾让这片刚从阴火中逃离出来的土地重新陷入了绝望。
在《九州大事记》中,对阴火一事加以描写,耗费了整整十页的篇幅来歌颂修士们面临灾难之际的抗争,其中列举了牺牲者,比如剑宗百余名弟子死在了阴火被逼退的前夕;比如珩家倾覆,只剩下幼子珩清;再比如明释法师以身渡世,千年道行毁于一旦。
再往后,就是萧琅执旗举戈,讨伐旱魃。
轻描淡写的笔锋之中,字里行间,人间的苦难被一笔带过。
阴火之前,普通人对修士的想法大多是“比我运气更好的、与我相同的人罢了”,本质同源,大多时候是嫉妒的,也是羡慕的;阴火之后,普通人对修士的看法就发生了变化,修士是天灾,执掌万物,而人命如蝼蚁,能做的就是接受这一切,他们一边渴望着成为修真者,一边厌恶着修真者,一边又无比地惧怕着修真者,酿造成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