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村里人因为他是同性恋,不给他办丧事,不让他放安乐,甚至不让他把母亲埋在金村,就好像他真的是多大的祸害。
又是一夜未眠,他太累了,晨起都抬不起眼皮,打工的效率也出奇的低,不过两天,就让工头炒了鱿鱼。
他给小江说对不起,让他帮忙找的活计,却没干好。
小江说没事,先休息,缓过劲儿来,一切都好了。
他搓了搓脸,“小江,我长在金村的根被邻里乡亲们烧了个干净,那我就漂走吧,我去城里找远州过,他能要我吗?我现在这么落魄,我配吗?”
小江说配。
他说行,我把我娘葬了就去找他,不回来了。
他完成这段对话已经废了很大精力,回到村里感觉整个人都头重脚轻,前些天下了雪,下完又暖和过来,雪化了水,夜里冻成冰。
他摇摇晃晃地走着,想给老母亲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夜里下葬,入土为安。
他走到了那条小溪边,小溪浅,结了冰。
孟远州走的时候是夏天,他们总来这溪里,他好想孟远州,不知不觉往河边走过去。
他就是想蹲在河边看一看,脚下一滑,直愣愣地摔在了裸露的石头上。
他摔得不轻,但绝不致死,只是头脑混沌,晕了过去。
可深更半夜的,没有人发现他,也没人在大冬天走去偏僻的小溪边。
险些生生冻死。
天见亮,他慢慢醒了,浑身高热,是冻得发烧了。
可村子里的人不管这个,说他是艾滋发病了,非要把他绑起来,赶走。
老母亲还没下葬,他怎么能走,别人追,他跑,生了病跑不过,他就破罐子破摔,说我就是艾滋,谁敢过来我传染谁。
那群村民也疯了,说要找他的相好,去他相好的单位告发,他们俩是同性恋,有艾滋。
他瞬间清醒了大半,他不能害了孟远州。
他开始妥协,求饶。
那么多的苦难没让他打怵半点,一句孟远州让他曲了膝。
村民们看他动摇,更加打定了主意去找孟远州,金阳发烧的脑袋浑浑噩噩,无法冷静思考。
他也想找孟远州,他好想孟远州啊,他嘴里喃喃着孟远州的名字,又来到了冰冻的小溪边。
恍惚间,孟远州好像真在溪里嬉闹着,他走过去,他去拥抱孟远州。
第二日清晨,金村的小溪上僵死了一名成年男性,姿势诡异,他抱着溪里凸出来的一块大石头,嘴角是上扬的。
可怕的从来都不是苦难。可怕的是挣扎过,希望过,却注定斗不过,就那么猛然断了。
他明明曾经那么奋力地挣扎过,明明,他马上就要去找孟远州了。
他生错了时代,便迈错了每一个脚步。
孟远州在小江的嘴里拼凑出事实,他发了疯,在村委会的广播里,骂金村人都是吃了人血的恶鬼。
他举着火把,说我要烧了你们每一家。
他砸,他闹,他哭。
金阳却不能回来。
穷山恶水最爱欺软怕硬,孟远州是“高一等”的城里人,脾气硬,背景硬,他们怕了。
金阳的母亲被村里人随意埋在山上,金阳被小江埋在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