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太子之言并非虚妄。将来,太子登上皇位,必会厚待娘娘。”
杨玉环淡然一笑,摆了摆手道,“你以为凭太子的一句承诺,本宫就能相信他?这宫里的人和宫里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本宫虽然不善勾心,但也不傻。”
“承诺未必可靠,但除此之外,娘娘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张?突然笑了。
杨玉环皱了皱眉,轻轻又道,“你能不能跟本宫说实话,你为什么会选中李亨?李亨虽是太子,但……觊觎皇位者可不止李亨一人。而陛下对太子,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此一时彼一时也。”张?长出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太子看似风险重重,其实将来必登皇位。至于荣王李琬,折腾不起风浪。”
“是吗?本宫看倒也未必。李琬最近几年结交藩镇,又跟杨国忠暗有往来,又得到皇室亲贵的支持,渐成势力……倘若李琬――李亨的储君之位怕是难保。”
“太子乃是天命所归,历史潮流浩浩汤汤不可阻挡……”张?微笑着,他说的本是符合历史的大实话,无论李亨怎么懦弱,但最终他还是继位当上了皇帝,这便是他选择李亨的重要因素――在李亨身边,最起码安全系数高一些。而他的这话落入杨玉环的耳朵,却充满了故作姿态的神秘气息。
杨玉环红唇轻抿,声音突然压低起来,“你这小冤家――本宫从你眼里看到了野心……本宫此刻有一种预感,你或许比李林甫或者杨国忠更可怕。”
“人,谁没有野心呢?”既然敞开了心扉,也就不必遮遮掩掩了,张?轻轻笑了笑,“我承认我有野心,但是我更现实――现实的问题是,作为东宫辅臣,我必须要辅佐太子登上皇位,而且是越早越好,否则,太子一旦被夺嫡,我也要跟着倒大霉。”
“罢了……”杨玉环叹息着望着张?,“本宫不相信李亨,但我愿意相信你――这个小冤家。但是你可不要坑了我……”
张?深深地扫了杨玉环一眼,心里感慨万千。如果他改变历史进程的努力不成功,那么杨玉环的命运可想而知。这个时候,又有谁敢想象,这个千娇百媚的贵妃娘娘、大唐天下的绝世红颜,会在几年后化为马嵬坡的尘土一捧。
……
……
两日后,皇帝突然下诏,且由杨国忠掌握的大唐朝廷中枢发布政令:杨国忠辞去剑南道节度使一职,由太子李亨遥领剑南道节度使。
此消息一出,震动整个长安。其实对于坊间倒也不算什么,因为老百姓和满城商贾并不关心是太子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当剑南道节度使;但对于权力上层来说,这几乎就是一颗重磅炸弹。
隐忍沉默多年的东宫太子李亨,以一种别样的姿态突然横空出世,成为引人关注的耀眼星辰――而这,在很多人眼里,这意味着一场更大的权力争斗由此正式拉开序幕。
就在这个时候,一场十年罕见的大雪不期而至。而就在冰雪布满全城的时节,一年一度的天下藩镇――十大节度使,也相继进京面圣述职。一时间,长安城里风云涌动,暗潮起伏。
东宫。
李亨端坐于正殿,笑吟吟地接受东宫文武官吏的恭贺朝拜。
“诸位请坐。子瞻,来,坐本宫的边上。”李亨挥了挥手,向张?点头致意。
张?笑了笑,躬身一礼,然后应命坐下。
在如今的东宫,张?俨然成为文武众官之首,威信甚高。张?年纪虽幼,但手段却不简单――李亨能有今日,没有张?从中运营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东宫自李亨以下,掌握话语权的也就是张?了。
所谓行动胜于雄辩,事实说明一切,就是这个道理。
第088章杀机!危机!(上)
第088章杀机!危机!(上)
东宫正在庆贺,兴庆宫那边已经传出圣谕,要求太子李亨去兴庆宫霖德殿,参加皇帝亲自主持的欢迎十大藩镇进京述职的饮宴。
此刻大唐的十大藩镇――范阳、平卢、河东、朔方、河西、安西、北庭、陇右、剑南、岭南,其中安禄山一人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朔方节度使为安思顺、安禄山的族兄,河西节度使为哥舒翰,安西节度使为高仙芝,北庭节度使为程千里,陇右节度使为荣王李琬遥领,剑南节度使为太子李亨遥领,岭南五府经略使则为河东人裴敦复。
在这十大节度使中,除了李亨新任之外,安禄山势力最强自成一派,安思顺自然也可归之于安禄山一系。哥舒翰刚正不阿,从不结党营私,程千里为人小心谨慎,很少参与党争。唯独高仙芝是荣王李琬的心腹,两人暗地往来已经数年。
换言之,正如张?所言,李亨目前所能争取的外力臂助,一个是哥舒翰,一个便是程千里,至于岭南五府经略使裴敦复,因其势力范围太过遥远,难以对中原形成有效制衡,所以暂时被张?忽略不计了。
霖德殿,虽然是白昼,但也灯火通明。
李隆基端坐正中,神采飞扬,气势凛然。面对这手底下执掌藩镇兵权的节度使,李隆基哪怕是装也得装出几分气势来,起码要在气势上对这些兵权掌握者形成威慑。而杨玉环则是盛装出席,华美的宫裙、绝美的容颜、高贵的气质,她趺坐在李隆基身边,谈笑间便吸引到在场所有藩镇的目光。
而安禄山投射过来的目光显然暗藏几分垂涎。只有荣王李琬和高仙芝神色平静,谈笑不已。而哥舒翰则冷冷地望着安禄山,偶尔与杨国忠的目光相接,便又坦然闪了过去。
李隆基的右侧是杨国忠,而左边还空着一张案几,显然是给李亨留着的。李亨身侧还有一张小案几,应该是留给张?的。李隆基的口谕里,也命张?一起过来陪宴。
李亨和张?姗姗来迟,这也怪不得他们,主要是皇帝的口谕来得太晚。等两人急急赶来,宴会已经开始。
霖德殿内靡靡的舞乐声悠扬回荡着,李亨站在霖德殿门口的台阶上,突然止步不前,神色竟微微有些拘谨。
张?皱了皱眉,突然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道,“殿下乃大唐储君,陛下之下,莫敢不敬。殿下又何必瞻前顾后,畏缩不前?”
李亨苦笑了一声,回头望着张?轻轻道,“本宫……罢了,如你所言,本宫乃大唐储君,自然就要有大唐储君的气度――子瞻,随本宫进殿饮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