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缓步走在崇文殿外的小花园里,公孙鄞道:“听闻公主和沈将军好事将近了?”
齐姝捧着暖炉的手一紧,她顿住脚步,美目一片清冷,问:“少师特地唤本宫出来问这个,就为了提前向本宫道声恭喜吗?”
公孙鄞定定看了她几许,那张俊雅温和的面孔上,分明有了难过的情绪,他说:“若是真的,微臣自该向公主道声恭喜的,但微臣还有些话想同公主说。”
他抬脚继续往前,齐姝迟疑片刻后,到底还是迈步跟上了。
今日刮的是西南风,公孙鄞大病未愈,偶尔吸进一口冷风,便止不住地低咳:“百年前,公孙家也曾鼎盛一时,成祖元后,宣帝继后,都是公孙家的姑娘,只是后来到底树大招风,百年前的公孙家,下场比十七年前的戚家还惨些,东宫搜出龙袍,邵阳太子被贬为庶人,公孙家两代皇后自缢于皇宫……公孙家主家一脉,尽数被抄家流放,就连麓原书院‘御书楼’的那块匾,都险些被皇家收回……最后查出来,却只是桩皇子栽赃的冤案。”
公孙鄞说到此处便是苦笑:“天底下哪有这般天衣无缝的栽赃?不过是当年龙椅上那位帝王已容不得公孙家罢了。公孙家的旁支守着麓原书院苟延残喘百年,给族人定下的族规第一条便是‘不得入仕’。”
齐姝怔住。
公孙鄞望着她徐徐道:“当年你来书院的第一天,我便瞧出了你是个姑娘;你在御书楼同我下那局棋时,我才知当初在广陵寺风雨廊亭中的也是你。”
他唇角弯弯,眼中多了几许时过境迁的晦涩:“我心慕那个姑娘,后来才知她是当朝公主。”
多年前她在麓原书院御书楼问出的话,终在今日得到了答案,齐姝却只觉着喉头发哽。
公孙鄞仍旧只是望着她浅笑,只是那笑在稀薄的日光下也多了几许破碎:“我此生不会入仕,又岂敢误她?”
齐姝眼眶已发红,呼吸都隐隐有些发抖,她盯着他:“你如今同本宫说这些,又是何意?”
冷风拂动公孙鄞雪白的衣袍,他站在那里,似一棵苍劲的瘦松:“助九衡扳倒魏严和李家后,我回河间同祖父秉烛彻谈了个日夜,终说动祖父改了族规,允族人入仕。只未免重蹈覆辙,将来陛下羽翼渐丰时,便是我请辞之时。”
“公主回京那年,鄞考了探花郎入宫,见过了公主所住的巍峨宫阙,终不敢妄问公主可否愿同鄞游历山河,隐居一隅。今日,鄞想斗胆问问,他日鄞辞官回乡,公主可愿同鄞做一对闲云野鹤?”
他又笑了笑:“公孙家百年经营,尚有薄资,不会苦了公主,只河间到底比不得京中繁华……”
从前他的笑总是温雅又带着几分狐狸似的算计,这一刻却仿佛只是张易碎的面具,勉强遮着底下支离破碎的情绪。
齐姝冷冷抬眸:“我若说不愿意呢?”
公孙鄞嘴角笑意微僵,最后只拱手艰难道:“是鄞妄言了。”
齐姝没再理他,捧着手炉急步往回走。
公孙鄞立在原地,只觉心口沁凉,掩唇止不住地低咳。
“公孙木头!”
身后有人娇声唤他。
公孙鄞苍白着脸回头,便见齐姝脸上已绷不住笑意,有些娇蛮地道:“本公主要你家藏书楼的万栋藏书做聘礼!”
公孙鄞先是一怔,随即也慢慢笑开,应声说:“好。”
……
见完姐夫的长宁和齐煜一起躲在假山后,瞧见这一幕悄声问齐煜:“公孙叔叔是要娶公主吗?”
齐煜点了点头,小脸微沉,抿着唇角说:“朕将来掌权了也不会动摄政王和公孙先生。”
他不太高兴地道:“无能的皇帝才会猜忌臣子。”
为了方便偷看,长宁是蹲在假山边上的,齐煜站在她身后。
她仰起头问他:“那你将来能不能封我个公主当啊?”
齐煜垂眸看她:“你想当公主?”
长宁满怀期待地点头:“嗯!像姝姑姑一样,可威风啦!驸马得拿出家底做聘礼!”
齐煜皱了皱眉,道:“这天下都是朕的,没谁比朕更有家底,你要不当朕的皇后好了。”
长宁“诶”了一声,睁大了乌黑的圆眼:“那你要拿这皇宫给我当聘礼?”
齐煜说:“是江山。”
长宁不太理解:“江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