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旁边的尘火灰土,静静踢踏过万水千山,她想她诗意,她蓬勃地拥有生机。
为什么在清早了结黄昏?
因为,既然见过全新一天的白昼,就不可能再从容地接受死亡悄悄漫过长夜的释怀。
像活生生掐断气管的漫长,像炙烤着血液褪了人皮的煎熬。
都是活该。
生子眼睁睁瞧着远方起伏跌宕的山峦,浓密的云雾翻滚喷涌,眸中坚定,瘦削泛黑的侧脸,单薄身躯,却火热的灵魂。
燃烧过自身后,绽放出斑斓夺目的烟火。
慢慢回到了,他们抓着她脑袋,强硬摁头灌输那才是她“家”的地方。
所有人都要她屈服,上至于九十旬老朽,下至于咿呀学语;
一双双瞪着的眼睛,用拐杖、奶瓶、锄头、锅铲、树枝、破布……通通都指着她眉心。
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她,笼罩住了她呼救惊恐的弱小,忽略她,又还可笑地说着“需要她”。
太阳偏移了正中,光芒已经洒不进土胚房主屋的室内了,懒懒散散的白昼光,映亮了那纸窗里的僵白老脸。
生子完全漠然地路过,这个清新美丽的山村释放了她内心的恶魔。
……
“啊?妈。”霎然失音,惊慌失措地跌倒在地,“阿壮……”迷茫地向后看去。
像下意识寻找主心骨的模样。
名叫阿壮的“丈夫”满意地感受着她的依赖反应,粗糙但又不失温柔地摸摸生子的脑袋,“没事,拉出去,丢下悬崖就好。”
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生子还是情不自禁恶寒地抖了抖身体,虚浮的力气,十分像受到了惊吓后虚脱的模样。
阿壮体贴地扶起她,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似乎在这种时候也不忘揩一把油。
瞬间激起生子皮肤上的鸡皮疙瘩,却被迫着虚与委蛇笑脸,被迫着与那命运妥协。
“快起来。”
阿壮刚中有柔地搀扶着她坐上竹椅,同僵直无息的老妇所坐的是一类。
“咯吱咯吱”的轰鸣,生子的内心实在浮不起一点情绪。
似乎从第一次迫切冒出亲手掐死一个活人的想法时,她就已经因为恶意,而彻底沦为一个刽子手。
她已与这世界妥协,只不过用的是这样惨烈的代价。
“你的腿不适合旧蹲的。”
温和地按揉着生子的左腿膝盖,阿壮的眼眸向上抬起望入她。
但他是不是忘了……这腿被谁折断的?
暖洋洋的太阳底下,她又一次生寒,毛骨悚然,毛孔尖叫着逃跑流窜。
“嗯、嗯。”
像一条狼狈的流浪犬,摇尾乞怜着路人的丝丝关怀,套上枷锁后只为讨主人欢心。
即使吐字勉强,即使发声生涩。
“我们去把阿妈葬了吧。”男人枕着她颈窝,濡沫地道。
“嗯、嗯。”生子看着摔落悬崖的物体,惊掠过一群安眠的蝙蝠。
鸟雀啼着鲜血珠,她默默扔了一支格桑花。
夕阳里,弥漫的血腥味和天际血红的火烧云,男人的低语和接触野草的芬芳,干枯的树枝和扎入体内的称奇力量。
迅速,
迅速……
消失殆尽,枯萎成一朵优美的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