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地一声,二十四小时到,陆诚打开连接桌子和周慧双手的手铐。涌入的警员们动作轻柔地叫醒周慧,耐心的扶她走出询问室,平时对陆诚都没有这么客气。
年轻人啊,就是容易被迷惑,陆诚看着眼前这令他啼笑皆非的一幕,不禁感慨道。
周慧微弯着背,尽显倦怠,慢慢走出办公区、走出大厅、走出大门……
陆诚好像看到了迈出警局大门后拐进死角的周慧,凌乱的头发和肿胀的眼袋,噙着笑意嘲笑警局里的每一个人。
*
第二天城市逐渐从不安中过渡,消防员和武警们加急抢修防洪堤坝,民间各团体纷纷自发组织帮忙安置被困人民,爱心人士捐赠救灾物资等,将近一天一夜的大雨也终于有停歇的征兆,雨势渐缓,变成天上随风可吹舞的细雨。
洛城市停工停学一天,可生命至上的医院和保障稳定的公安局绝对不可能纳入这个范围。
医院比往日更繁忙些,灾情下难免有人受伤,每一楼层都挤满忧心忡忡的家属和叫苦不迭的病患。医生护士没有一个正常走路的,一溜烟的小跑,拦得晚了就只能看见匆忙的后脑勺。
陆诚有些无措地收回尴尬举在半空的手。
身旁的大爷,友好地问,“小伙子是找不到诊室吗?”
估计陆城也没想到,自己三十好几的人皱纹老茧一大把,有生之年还能被叫一声“小伙子”。他乐开花,和气的对大爷说:“对啊,大爷!我去精神科,看望个亲戚。大爷您知道怎么走吗?”
“精神科?你上三楼,然后跟着地标走就行喽。”大爷笑眯眯的看着陆诚一脸慈祥。
这不就跟没说一样,而且,难道我现在不是在三楼?陆诚下意识抽搐了下嘴角,顿时感觉整个三楼都蒙上来自精神科的限定氛围。
“好,好的,大爷。”他边点头边从善如流地慢慢挪开大爷身边。大爷依旧笑眯眯地自顾自看着脚下的路,自言自语。
呼,我还是求助前台吧。陆诚觉得自己一个人还是不能太鲁莽。
耐心问过大厅里的工作人员,七七八八估摸着路线,陆诚又一次上医院三层。这次,之前的那位患者大爷已经没有踪影。
陆诚走过那条静谧的通道,好像穿越空间,所有的嘈杂都被隔绝在过道另一侧。他环顾宁静的病房区,没有发现一个走动的人,都是白色紧闭的房间门。
这里的护士都被紧急调去别的科室协助。
有先前教训的陆诚更不敢随意开门打扰病人休息,他只能再次耐心等待一个医护人员出现,心里暗暗觉得今天运气不行。
他挑个病房外的座位坐下,百无聊赖地数着手背上立起的汗毛,好几次都数岔,在他快烦躁得就要剁自己手的时候,头顶上响起一声清甜的问候。
谢天谢地,陆诚脑海里向天作了个揖。
“请问,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来人很亲切地问。陆诚看到她的白大褂衣摆,寻思着这医院应该不允许患者冒充医生。
起身同样亲切地回答,“医生,陈医生?”他瞟到来人的胸牌——陈萱宁,“请问你知道周茉病床号吗?我是她亲戚,来替她爸爸看望她。”
“周茉?”陈萱宁注视着陆诚堆起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探究。半新不旧的外套,努力笑成质朴无害样子的脸,微微蜷曲的手指遮掩住指腹握枪的茧子,笑得弯曲的眼睛收敛起精明锐利的目光。
她心中“呵”了一声,语气平易近人中又带着不解,“她不是已经出院了?她的家人怎么会不知道?”
“啊?昂,可能是我听错了……”陆诚着实有些措手不及,绞尽脑汁才挤出个他觉得合理的理由来,“那,应该是……叫我来拿周茉留下的东西。”
陈萱宁不可捕捉地轻笑一下,继续好奇又无辜地睁大眼睛,进一步问,“可是她出院的时候已经把所有都东西带走了。”
“……”怎么回事!
陆诚表面上乐呵呵地对着陈萱宁笑得不慌不乱,实际内心崩溃的冷汗涔涔,心率飙升。
“啊哈哈哈,那可能我这个亲戚她不是,精神科的……我想想啊,想想啊……”陆诚尴尬的打着哈哈,一边脚步悄无声息地往门口移,直怪自己为什么不挑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坐下。
陈萱宁看在眼里并不戳穿,笑而不语注视着陆诚离开。陆诚为了装出真实样子,临走时还转过身特意表示感谢。
陈萱宁和善地与他挥手告别,笑得令人感觉如沐春风般。
陆诚赶紧慌张穿过通道,回归吵闹的环境。呼一口气,想要抛却记忆中关于方才糗事的部分,故作镇定盘算周茉出院的巧合。
陈萱宁从他背过身之后,亲切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副淡漠探寻的神情,透过陆诚的背影仿佛看到别的东西,目光冷得就像在目视一具无生命的躯壳一样,与人们记忆中的陈医生大相径庭。
她一直注视陆诚到拐弯消失,两手揣在白大褂口袋,摸出一颗软糖放进嘴里,不轻不重的咀嚼,若有所思觉得讽刺。
陆诚狼狈逃出医院才想起,其实明明可以出示警察证,让那个医生配合调查。自己怎么就又怵又怂就没想起来呢?陆诚困惑地拍拍脑袋,三步并作两步的灰溜溜离去。